两三盏茶的工夫,辰薇院里迎来了三位客人。

佟太太,佟秋雁,和佟秋水。

三个人衣衫都不是很齐整,佟太太的罩衣带子未曾系好,露出里面玫红色的中衣料子,颇为惹眼。但她自己是看不到的,因为母女三人全都被黑布蒙着眼睛,布巾子堵着嘴,手脚也都被绑着,装在麻袋里被人扛进来的。

是关亥领着人去办的事,无声无息,趁夜掳了人来。进屋后只有麻袋被去掉,其他束缚未除。

她们未曾来到的时候,祝氏又将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连人证物证的细节都没漏过,端的是证据确凿,让人不得不信了。

秦氏心中恨极,一见人到了,上去就要撕佟太太的衣服,“你这杀才,是不是你指使的!你养的好女儿!”

她平日连和蓝泽吵架都嫌费力气,此刻却不顾仪态亲自上前动手,可见心里有多愤怒。

孙妈妈连忙拉住主子,“太太消气,且容姑娘处置!”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原本还挣扎扭动的母女三人一时都静了下来。佟太太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循声往秦氏的方向伸脑袋。相比之下,她两个女儿倒是颇为安静。

如瑾坐在椅上仔细打量昔日旧识。

两姐妹都是天生的好模样,便是此刻被蒙着眼睛堵着嘴,也难掩眉宇间夺目的丽色。仍然是熟悉的面容,仍然是熟悉的气质,发如墨,肤如雪……

她们,真得会是在园子里埋毒石的人吗?

“给几位客人松绑吧,赐坐,看茶。”她轻声吩咐。

佟秋水闻声,立刻掉转了脸孔面向这边。只是她看不到也说不出,似乎颇为烦躁,用力挣了几下。不过有关亥手下的内侍按着,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身为姐姐的佟秋雁倒是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只微微动了动。

内侍们听命将三人松了绑。

“那些东西都给她们去了。”如瑾又吩咐。

于是蒙眼和堵嘴的帕子都被除下,佟家母女三个终于清楚看到自己身在何处。

精致中透着奢华的小巧厅堂,珠帘绣幔,温暖如春。堂上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只是尽皆神色不善。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深更半夜把我们母女绑到这里,要、要行什么不法之事?我家老爷是朝廷命官,你们可别乱来!”

佟太太紧紧搂住两个女儿,短暂的茫然之后,盯着秦氏和如瑾横眉怒目,“……就算王府势大,也不能随便处置朝廷命官的家眷!”

如瑾微微抬了抬手,指向两边整齐排列的玫瑰椅,“请坐吧。找你们来,自然是有话要问。至于什么命官不命官的——”她露出淡淡的笑意,“正是怕走漏风声惹人非议,才这样悄悄地请了几位。我保证,就算今晚你们都消失在王府里,外头也不会知道一分一毫的。”

“你……”佟太太下意识拽着女儿往后躲,被内侍又一把推了回来。

佟秋雁姐妹两个虽然也有惊慌之色,但却不像她们的母亲那般,惊恐中还夹着困惑。

从开始就仔细观察她们一举一动的如瑾见状,心下凉了半截。

她们似乎并不意外被抓到此处。

所以,并不是祝氏查证有误么?

佟太太眼见自己和女儿被内侍们牢牢守着,恐怕是脱身不得了,顿时红了眼睛。

“你可别乱来……我们要是不见了,家里下人会报官的!到时候京兆府查案查到你头上,你可撇不清!”

如瑾笑道:“这有何难。我能悄悄请你们来,自然能同样送你们回去。你们的住处失个火、闹个贼都很容易,眼下京里不太平,有人盯上你们是朝廷命官的家眷,趁夜闯进去打劫也说不准。打劫时倘若恶向胆边生,杀个人,贪个色,都是难保的事……”

佟太太听得毛骨悚然,不由厉声尖叫:“蓝侧妃!你害我女儿们害得还不够么?她们已经被你赶出了王府,一辈子全都毁了,你还想怎样,还想怎样?!可怜她们年纪轻轻就要过着幽居日子,不能出门,受人非议,你锦衣玉食住在王府里享福,却还要将她们赶尽杀绝吗?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这样做?多年同乡之谊你也不顾了么?你……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问得好!”

如瑾未及出声,秦氏上前几步指着佟太太的鼻子,因为气愤太过,手指都在打颤。

“我也正想问问你!你养的什么女儿,她们的心都是什么做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们对我瑾儿下毒手?说起赶尽杀绝,她们做的才是呢!还有你,这件事有没有你参与谋划,是不是你指使的?你常年跟家里小妾斗法,教得女儿也一个个蛇蝎心肠,不做人事!”

“你……你说什么……”

佟太太从来没见过这样激动愤怒的秦氏,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秦氏不是沉默清冷,还有些自命清高的吗?

怎么突然像个村妇一样破口大骂?

如瑾劝了母亲坐回椅子,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样的事情未免对母亲刺激太大,会影响她的身体,于是如瑾决定速战速决。

遂朝佟家姐妹道:“看来你们母亲并不知情?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饶过她去。只是总要有人肯认罪才好。你们谁先来?是姐姐更爱惜手足,还是妹妹更敢作敢当?”

佟秋水用晦涩的目光审视如瑾,一言不发。

佟秋雁握了妹妹的手,脸色有些发白,“蓝妃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