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的地方在佛光寺后山,僻静少人行。山前从正路上去不远是香火鼎盛的佛光寺,天还没亮路上就已经满是行人,大家全都赶着起早上香。然而在上山之前从岔路拐过去,沿着山根走上半个时辰左右,便是后山的路,这地方人少得很,除了山下附近村落里的零星乡民,京城里的人轻易不会到这边来。

因为这边山路崎岖,而且多有虫蛇,并不是很安全。然而这点难处对于长平王府的侍卫来说就不算难处,众人带着驱虫蛇的药粉,老远撒出去,若有带毒的小虫或过路的山蛇也都会很快逃向远处。

马车沿着山路往上行了一段便走不动了,大家下车,如瑾去扶母亲秦氏。天色刚蒙蒙亮,东方天际有灰白色的云朵静止不动。秦氏抬头看了看,颇为感慨,“好些年没在端午登山了。”

她在青州时常年卧病,经常不参加合家出游,却没想到来了京城反而沾了女儿的光,和天家皇子一起登山。如瑾笑道:“您随意走走就成,可别累着,这次只是出来带您散心,并不是让您爬山的。”

蓝泽在那边和长平王赔笑说话,“……茶叶如何,我觉得是不错的,不知道王爷合不合口。”

如瑾听在耳里,只能暗自叹息。长平王倒是谈笑如常,并没将那股子不悦带下车,和蓝泽说话和颜悦色的,“劳烦蓝侯爷想着本王,的确是好茶,味道甘醇清香。”

祝氏领着几个姬妾下车,先和秦氏见了礼,秦氏头一次见她们,命丫鬟打赏了银裸子,祝氏等人笑盈盈道谢,然后和如瑾说笑起来。

秦氏旁边看着,见她们对如瑾十分恭敬,没有任何骄纵之色,不免放了心,对女儿在王府的生活又多知道几分。那边至明指挥着几个强壮的内侍,从马车底下掏出两顶简易的竹制步辇。

长平王说:“蓝夫人坐上去让人抬着吧,这样大家就能一起登山。”又和如瑾说,“若是走累了你也上去。”

他想得真周到,竟还准备了这东西,如瑾高兴地点点头。秦氏见女儿和王爷相处融洽,心中宽慰,身体也好了许多,并没有立刻坐上去,扶着丫鬟往山上走了好远之后,在如瑾强烈要求之下才坐了竹辇。

如瑾也劝蓝泽坐,但蓝泽执意要和长平王走在一起说话,也不像平日那样喊头疼了,精力无限似的。长平王也不嫌他聒噪,他说什么就偶尔应上一两句,让蓝泽谈性一直保持高涨,听得秦氏都直皱眉头。

如瑾朝母亲笑笑,止住她想当众阻止蓝泽的念头。

蓝泽是好面子的,正说得高兴,被妻子阻止肯定要挂不住,当下不好说什么,回头回了家肯定要寻晦气,如瑾索性就让他说个痛快。这段时间被那两个小厮明里暗里通风报信地管着,蓝泽和京里官宦贵门结交的机会大大减少,估计是憋坏了,好容易有个机会就让他尽兴吧。只是看这个兴头,以后要让人更加留意管着他才是,不然他这巴结贵人的热乎劲真得是很可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捅娄子。

往上行了一二里路,到达半山腰的时候,如瑾发现正好有一处很宽敞的平台,便提议坐下来歇歇。那平台都是大青石,平平整整几块叠在一起,成了左右都有两三丈的好大一片地方,正好歇脚。

长平王对如瑾的话自是应允,祝氏几个就忙着指挥下人铺垫子、摆茶水吃食,很快收拾停当,请众人落座。

太阳升上来,正好穿过松林照进这块平台,早晨的阳光带着清亮气息,如瑾扶着母亲坐到软垫上,将腿脚平伸沐浴在阳光里,十分惬意。秦氏也很舒心,蓝泽的聒噪并没太影响她的心情,看着女儿高兴她就高兴。

母女俩低声说悄悄话,秦氏劝女儿调理身子,“……大半年的时间了,你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抵就是从小身子弱的缘故了。前阵子我见着你刘家伯母说起,她推荐了一位京里颇为有名的老郎中,说是调理妇人身子最拿手的,不如改天请了来给你把把脉,看怎么才能把身子养好,早点怀上。”

如瑾脸颊绯红,低头道:“您别操心了,宫里御医多得是,我若想调理身子自然先去找御医,否则巴巴地从民间请人,让御医们知道了会不高兴。”

本来是搪塞的话,秦氏当了真,低声斥道:“傻孩子!是他们不高兴重要,还是你早日怀胎重要?那起子御医要真有用,宫里那么多娘娘,怎么当今皇上的儿女却有限呢?高手都在乡野,你若觉得王府不方便请民间郎中,改日回家来,我给你请。”

不远处正听蓝泽聒噪的长平王侧过头来,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如瑾看在眼里,脸色更红。这家伙常年习武,耳力比常人好许多,说不定是听到了母亲的话呢!

秦氏仍旧絮叨女人家怀胎的重要,说着说着就提起冬雪,“当初是我考虑欠妥,想着身边有个人帮衬你才好,现在看来,王爷对你这样好,一时半会你是不用担心来日,所以,还是自己努力怀上才要紧,你年纪小不懂轻重,听母亲的定是没错。今年你什么心都不要操,专心致志生子要紧。”

如瑾哭笑不得,长平王不时瞥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非常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