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碰了钉子,连忙磕头:“王爷恕罪,妾身失言。”

长平王仍旧瞅着她:“你就是林安侯的妹妹?林安侯家已经落魄如此,连闺阁女儿都教导不好了么,礼数都不知道。”

“妾身有错,王爷千万别生气,是妾身莽撞了。”纪氏俯首在地,无地自容。

刚进门就受了这样的排揎,谁能受得住。

罗氏静静跪在一边,脸色淡淡的,对纪氏的遭遇漠不关心。

“给蓝妃奉了茶,就下去吧。”长平王吩咐。

“是。”纪氏此时唯恐再被训斥,是什么都肯答应的。

罗氏抬眼奇怪地看了如瑾一眼,大约是不明白为何要给侧妃奉茶,不过也没说什么,恭顺应了。丫鬟就捧了两盏茶过来,让纪氏和罗氏各自拿了一盏。

如瑾目视长平王,长平王示意她接。如瑾略一思忖,便接了。主母享受的待遇不过是一种形式,他既然要让贵妾认她为主,她就接受。总之这不是什么尊荣,反而还要腾出精力来照看两个新人。

这是他将她们交给她了。

但纪氏罗氏两个却不知其中内情,奉茶上来时,虽然乖顺,却多少有些不自在。如瑾对二人的脸色视若无睹,接了茶,转手放到丫鬟捧的托盘里,就算受了礼。

然后嬷嬷就领着贵妾们出去了。

长平王拽了如瑾过去,要把头发拆了重新梳,嫌她方才梳得不好。如瑾三两下将发环拆了,用梳子通了两下,然后撒手不管。

“一会就到睡觉的时候了,还梳什么头发,就这么散着吧。”她又不是专职伺候他的,他倒梳上瘾了。

又特意问了一句:“您今晚去哪位的院子里歇?还是将人召进楼里来?时候不早,我这就告退,不耽误王爷安歇。”

“走什么,这是吃醋了吧?”长平王拽住她。

如瑾瞅着他不说话。

要说吃醋,还真没有。可两个人腻在楼里耳鬓厮磨了半天,突然冒出来两个新人进府,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是真的。纪氏罗氏进来,她瞅着袅袅婷婷两个姑娘,其实一直在琢磨今晚会是谁先侍奉。即便他让她接茶,这份不自在也没消减多少。

大概女子都是这么小心眼?她也觉得自己好笑。

“还真是吃醋了。”长平王将她拽到了跟前,抱在怀里,“她们谁都不用来,你也别走。”

“那,让宫里知道了该如何?”

“王府许进不许出,本王还不能害怕惶恐么?所以哪有心思收拢妾室。”

他倒找了一个好理由。

如瑾起了促狭之心,“那以后呢?好好的两个美娇娘住在府里等您垂青,您就一直放着不管?”

“嗯,不管。”

“我可记着您这话。”

“那你就记着看以后。”

平白无故的记这个做什么,她才没这个闲心。

……

罗氏和纪氏一起走出锦绣阁,纪氏避开嬷嬷悄悄拉住罗氏问:“我们不去给王妃见礼吗?”

罗氏神色淡然:“府里怎么安排便怎么做。”

纪氏瞅瞅她,就不再言语,跟着走了一段路,眼看到了自家院门口要各回各院了,才笑着说了一句,“方才我一时失言得罪了王爷,今晚大约是妹妹侍奉了。”

罗氏便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是你没献殷勤过了头,今晚就是你侍奉,轮不到我了?”

纪氏愣了一愣,没想到罗氏如此不讲情面,欲待回嘴,又觉得不值当,只好讪讪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同时入府,你自认身份比我高贵,想着第一夜王爷总要宿在你房里,适才触了霉头才觉得可能无法如愿,所以跟我客气一句,是也不是?”

罗氏神情态度都是冷冷的,将纪氏说得无法接话,怎么接都是错。略迟疑的瞬间,罗氏就轻轻哼了一声:“这么一点子机变都没有,赶紧消了争锋的心思吧,不然以后有你好过的呢。”说完将身一转,跟引路嬷嬷道一声谢,自带着丫鬟回院去了。

纪氏白着脸愣怔半晌,忍了半日,才甩帕子进了自己的院门。进到屋里直咬牙,“听说那罗编修面团子似的一个人,怎么养出这么个女儿!”

陪嫁丫鬟倒茶给她顺气,“您别理她,没见她方才在王爷跟前都是一副臭脸么,以后定是没前途的,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边给主子脱嫁衣收拾。

“她那也叫长得好看?”纪氏觉得丫鬟忒没眼光,将头上沉重的簪钗宝珠一一摘下,对镜细看自己精心描绘的新娘妆,冷哼,“她眉毛那么高,尾锋还上挑,一看就是没福气的相貌,眼睛又小得几乎看不到,哪有一点好看的地方了?只不过肤色白净一些,也还不知道是不是细粉抹出来的。”

在长平王那里受的气不敢直接撒,于是一股脑都安到了罗氏身上,将之贬得一文不值。罗氏细眉细眼的清秀干净,细看还有几分妩媚之处,却被她说得难看至极。

丫鬟忙附和:“是,是,姨娘说得没错。看她这个轻狂样子,恐怕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名,也是三分实七分虚,都是吹捧出来的了,真正有本事的人谁会这样讨嫌呢。”

“什么三分实,我看有一分就不错了。”放低了声音,神秘地朝丫鬟问,“知道皇后娘娘背后怎么说她么?”

“什么?”

“说她屁股大,好生养——”纪氏拖长了尾音,挑了挑眉,“方才我看了,还真是浑圆。整个人看着瘦瘦的,偏就那里大,老人们都说这是宜男之相。”

“啊呀!”丫鬟配合地捂了嘴笑,“您这么一说,还真是。”

“要不秀女那么多,怎么就挑了她进王府呢。咱们几位皇子在子嗣上都少了一些,皇后娘娘怎能不急,专门请了积年的老嬷嬷相看过大家,那一看就不好生养的人早就刷下去了。”

主仆两个关在房里吃吃地笑。

纪氏家中嫂嫂们和安国公府的太太们最近走动得勤,旁敲侧击打听出不少事情,说起罗氏,还真有好生养这一样。不过自然还有别的,可这当口,纪氏别的都不管了,只觉得罗氏就是靠宜男之相被挑上的,似乎如此贬低对方,才能出了胸中闷气。

至于闷气的源头长平王,她想,王爷重规矩,以后循规蹈矩,不多说不多做就是了,过了他的火头,日后慢慢转圜,总有得到青眼的时候。

此时同样在卸妆的罗氏也在和丫鬟说纪氏。

“她这样的人,偏还要往前凑合,掐尖要强,不多受几次排揎是长不了记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