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隔日叫了崔吉到跟前。

“觉远庵那天,多谢你肯护佑在我身边。这几日我仔细了解了你的过去,你是做杀手出身的,后来才投靠了王爷?”

“是。”崔吉依然话不多。

“王爷回京之后就会登基,你当初被派到我家里,现在也没能调回来。对以后,你有想法吗?”

崔吉回答得简单:“既入暗卫,听命而已,没有想法。”

“如果,我想用你呢?”

如瑾直接问了出来。崔吉却也不似表面那么木然,闻言将一直守礼低垂的眼皮抬起,看了如瑾一眼。

他显然听得出这个“用”,不是随便走暗卫的规程调他。

如瑾道:“你不必着急回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在王府的人手以外再纠集一些自己的人手罢了。这件事我会和王爷明说,并非背着他私藏势力。你身手好,跟我的时间又长,所以我想和王爷将你要过来。但首先我想知道你的意思,你若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依旧在关亭手下便是。”

崔吉问:“你想纠集怎样的人手?”

平静的脸色,平静的眼神,但是问得认真。

如瑾直言不讳:“属于我自己的人手,只效命于我。有护卫,有探子,也有可以在明面走动的人。”

“王爷会不会答应,你想过没有?”

“他会。如果万一不答应,我也要坚持。”

崔吉又问:“我隶属王府,你要经营自己的人,为何找我?”

如瑾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只是一起这个念头,立刻就想到了你。”

“就像上次一样?”

上次,指的是木云娘的事。如瑾点了点头,“对。”

当时她无人可用。吉祥从如意口中得知了穆嫣然的秘密,匆匆报上来,如瑾立刻知道身边有人故意隐瞒消息了。是祝氏还是木氏,或者其他人?该怎么把这个人找出来?当时她心神不宁,甚至连吴竹春也不敢太过相信,那么能用谁?

一时间她只能想到彭进财经手过的镖局。那里的镖师大半来自关亭属下,也是王府的人,但到底是外围,和内宅牵扯的机会较少,还算可用。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敢让他们护在附近而已,至于贴身的护卫,可以托付性命的……又该找谁?

当时她立刻想起崔吉死水一般的眼睛。

直觉他可以帮她渡过难关。

这直觉来得莫名其妙,她甚至和崔吉都很久没见面了……但事后证明崔吉很可靠,也很可用。

所以这一次她还是想到了他。

“好,我答应。”崔吉给答复相当痛快。

快得让如瑾都有些意外。

“你要想清楚,王爷登基之后,关亭手下的人都会有个好前程,你在其中又是佼佼者……而跟着我,无论我日后站在什么位置,你都不可能达到跟着王爷所能达到的高度。”

“我知道。我答应你。”

如瑾认真看着他。他垂了眼睛。

如瑾等了一会,并没有再听见他说别的。

没有更多的解释了,他这个人,仿佛多说半个字都不情愿。

“那么,谢谢你,崔吉。”

如瑾也没有再多说。他那么干脆,再解释别的,提醒别的,就是对他的冒犯了。

“你自己想办法和王爷解释吧。”崔吉施了一礼,告辞离开。

如瑾忍俊不禁。

这个人不但不木讷,而且心里头想得事情还挺周全的,她最初见到他,还以为他是个只知道杀戮、对世事一窍不通的家伙。

她翘着嘴角给长平王写信。

木云娘的死想必已经被关亭唐允那边报上去了,但她愿意以自己的口吻再和他说一遍。最后,仔细提起要经营自己人手的事。

这件事她不想和长平王隐瞒。

她的确需要自己的人,只效忠自己,只听命自己,没有自己的许可就算长平王发话也不依命的人。

这听起来像是要故意和长平王生分,要分个彼此似的。

若别人知道了,可能就会问,难道王爷的属下不是你的属下吗,难道王爷没有让他们叫你主子吗,难道王爷给你的信任和看重还不够吗,你却起了经营自己人手的心思,是有多忘恩负义!

但是如瑾清清楚楚知道,不是这个道理。

就像她当初自己筹谋得多艰难,也要一点一点自己做生意,而不平白接受长平王给来的银子一样。他那么富有,背地里私产不知凡几,她却还要小气巴拉地自己开铺子赚嚼用,听起来很多余。

可女人和男人,妻子和丈夫之间,无论怎样亲密,毕竟还是两个人。无论多么如胶似漆恩爱甚笃,也有不同的生活目标。

她以前只是凭着直觉不想白白被长平王养着,而现在,通过木云娘之事,算是彻底想通了。

木云娘的事只是一种提醒,便是以后再不会出现异心者,两个人用一套僚属,总会有不方便的时候吧?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两世为人她都没有夫妻相处的经验,要一点一点摸索前行。现在他们相处不过一年有余,她的孩子也还没有降世,着手补救,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