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氏第一反应是车里被人射入了利器。

可是看见已经关上的车窗,木云娘肚子上的长钉就不知从何而来了。车厢内只有原来的三个人,一个孕妇,一个受伤的,木云娘难道是自己把钉子扎进肚腹的……

怎么可能。

但车厢板壁十分厚实,也不可能是有利器扎透车厢再伤了木云娘。

何况木云娘倒下的方向正对软榻,那情形,倒像是长钉从软榻方向射来。

“云娘你……主子?彭嫂子?”

祝氏张口结舌叫遍了三人,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但是她下意识先蹲下去查看木云娘,“云娘,你这是怎么了?谁伤的你?”那枚长钉显然涂有毒物,木云娘的口鼻不断渗血,姣好的面庞扭曲得不成样子,显然十分痛苦。

祝氏进车内没一会,她开始浑身颤抖。

于是祝氏知道那毒该是很快就可以要人命的。

“医官!医官!”暗卫每次出行都会有专门擅长疗伤的人随着,既是暗卫一员,又可以应付急救,祝氏连忙往车外喊。

车夫一边传她的话一边询问,“主子怎么样,出了什么事?”

“主子没事,是云娘。”

但本该很快上车的医官却迟迟不见人影,有一个暗卫近前禀报,“祝姑娘,咱们损了几个人,这次随队医官在其中。”

也就是没有人可以救木云娘了!

受伤包扎大家都可应付,解毒却是除了医官谁也不在行。祝氏焦急地连叫几声“云娘”,猛然却意识到车厢之内气氛不对。

她霍然转头,对上吉祥充满警惕和戒备的目光。

为什么?

为什么木云娘受了伤主子连问都不问一声,吉祥还用那种眼神看她?

“主子……”祝氏彻底确定事情定有蹊跷。

有半边软帘挡着,她看不见主子的脸,只能看见挺着肚子好端端坐在榻上的半个身影,还有吉祥紧靠着软榻跪坐,受伤的胳膊软软垂着,另一只手却紧紧抱着寂明赐予的佛莲。

“放下你的刀。”吉祥说,眼神依旧警惕。

祝氏仓促进来,只扔了碍事的盾牌,短刀却是一直握在手里的。“主子?”她依言放下利器,却将之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也不由自主戒备起来。

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

吉祥紧张地盯着她手掌和短刀的距离,显然对那距离很不满意。

马车继续飞奔着前行,七八里路很快走完,车子上了觉远庵的山路。却是朝后山去的,王府的人在那里,觉远庵不过是大家提起此地密处的幌子。

木云娘呼吸越来越轻,口鼻的淤血渐渐少了,可是人也眼看着不行了。

祝氏从随身荷包里掏出一枚药丸,飞快给她塞进嘴里。这是暗卫们平时受了重伤吊命用的,吃下去,总能多支撑一会。

“主子,云娘到底怎么了?是谁伤了她?”祝氏的心怦怦直跳,直觉局面不好。

“她要刺杀我。”终于,听见了期待已久的微哑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让祝氏震惊。

“怎么可能?!”

吉祥紧紧抱着佛莲,“事实如此,我们也以为不可能。但是她做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倒受了伤。祝姑娘要觉得难以置信,自去问她缘故,我们也想听!”

先前还不断问车内情形的车夫此时依然住了嘴,只将马车赶得飞快,显然是听见未曾关严的车门内传出几人对话,知道事情严重,一门心思要尽快赶到后山。马车行得飞快,在山路上的速度和平地也差不了多少,车厢内的人就摇晃得厉害,祝氏还能稳住,那边吉祥两人却是歪歪斜斜。祝氏下意识去扶,吉祥却警惕叫着“别过来”。

祝氏只好去按住木云娘。因为颠簸,她更痛苦了。

“姐……姐……”她艰难地喘气,大概是因为药丸的缘故,终于能说出一两个字。

“云娘!你怎么回事,主子说你刺杀她,你有没有?!”

“没……没有……”声音很虚弱,几乎要听不见,但是坚决否定。

祝氏转头欲待和帘内说话,一枚长箭却被啪的一下扔到了她脚边。她看见帘内高高隆起的腹部上,遮挡的袖子移开,于是腹部衣衫的一个破洞赫然显露。

吉祥忍着箭伤的疼,声音有些抖,但是充满恨意,“看见没有,这是她突然跳起扎在主子肚子上的箭!”

祝氏眼尖,突然发现那箭矢的长杆上刻画的标记……和方才槐树林里射出箭矢的标记一样!

她在车外挡了半日箭,自然记得清楚。

而造箭的兵工坊和批次不同,箭矢上面的标记也有出入,一般很难从敌对的两方发现同样的箭矢。眼前的箭却和槐树林刺客的箭一样……

祝氏欲待抬头再次查看主子衣服,想看她有没有受伤,宽大的长袖却又将破洞挡住了。

“主子您……有事么?”

“主子当然没事,幸亏躲得快,反击及时。”吉祥道。

一边是相互扶助多年的姐妹,一边是发誓要效忠的主子,祝氏一时不知道该信谁。

幸好车夫解决了她的难题。

马车一路上没有遇到阻碍,在半山迎面碰见了前来接应的人。山上路窄,车子没法再走了,后山无名小寺的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站在车外,口诵佛号,请人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