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让他们吵去。”如瑾和妙恒等几位女尼一起用了午饭,然后就在弘度殿歇了午觉。

禁军控制着宫门,此时是只能入不能出,那些人不吵出个眉目来,皇帝殡天的消息是不会传出去的。

如瑾只是在等陈刚那边的消息。

此时陈刚手下的副将以押送辽镇平乱军粮草为名,正率领着巡防京城的部分人马,在京外截击两个卫所异动的军队。

只要截击成功,无论朝臣们吵成什么样子,无论静妃要做什么,都无关大局。

静静等待就是了。

睡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如瑾才从熟睡中醒来。

今日进宫劳累,这午觉睡得时间稍微长了一些。等她醒了,发现陈嫔不知何时也来了弘度殿,正在榻边不远的椅子上喝茶。

“娘娘……”

如瑾赶忙起来,陈嫔却摇摇手,“不用多礼,一家人相处,哪有那么多讲究。以后跟前没外人的时候,无需死守那些繁冗宫廷礼仪。”

她说得很自然,如瑾为“一家人”三个字感到温暖,应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

“您来多久了?”

“没多久,看你睡得深沉,没让她们叫醒你。”

屋角添了一个小火笼,很暖和,侍女帮着如瑾在腰后垫了迎枕,如瑾倚靠在长榻上和婆婆说话,“多谢您体贴。”

陈嫔笑道:“这不是我体贴,是你自己有福气,沉得住气,外面乱了,你还能躲在这里安睡。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皇帝刚过世,她还能笑得出来。

显然是不在意皇帝生死的。

宫里的女人又有几个真正在意皇帝生死?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恐怕极少极少。皇帝骨子里是冷漠凉薄的人,无论曾经给予一个人什么样的盛宠,总会有一刻让她感觉到万念俱灰。

因为他自己太无情,所以别人也不会对他有太多情意。

两个人关起门来说话,自然也不必做出为天子悲痛的形状了,如瑾问起十皇子。

陈嫔道:“还没醒,熙和长公主让人将他挪回自己宫院了。静妃起初不同意,大约还打算让朝臣们见见他,打着就地立储的主意,只是没拗过张德的人。”

静妃代理执掌后宫日久,手下统御的宫人竟然还是比不过张德所掌控人手的数量和力量,想必她会很吃惊吧?如瑾笑道:“张公公不鸣则已,私底下积蓄的人手足够让静妃娘娘无可奈何。在陈刚进宫之前,恐怕还需要他维持局面。”

陈嫔点头:“正是。禁军抽调了一半补充城中巡防军,宫禁周围兵力单薄,能不动就不动,先尽量靠张德。”

张德控制着前廷和全部宫禁出入,而后宫内院则被陈嫔派人接管了。

她所能支使的宫人竟与静妃不相上下,此时正一边和静妃的人抗衡,一边维持内廷稳定。这让如瑾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婆婆平日沉默寡言,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暗中蓄起了那么多亲信。

尤其是那些亲信并非各宫主要的有头有脸的人,反而都是最底层的杂役甚至苦役者,他们不掌权,整日吃苦受累,生死也在别人手中,但正是这样一批人,是最好不过的传递消息、盯梢监控的人选,正因为毫不起眼,所以最不容易被人怀疑。

原来陈嫔平日就是靠着他们眼观六路,在深宫之中一步步谋求自保的。

然后在关键时候,放出手中的力量,让这些人成为左右局面的支柱。

到此刻,大家比的就不是谁得脸谁地位高了,数量才是关键。静妃的人品级再高,再是大宫女大太监,也不过一颗脑袋一双手,两边对峙起来,谁人多谁占上风。

这就省了如瑾许多人。

不然她还要调王府的人进宫维持局面。

陈嫔提起十皇子跟前的宫人,“都不在了。”

也就是都被处理掉了……

陈嫔说话时没有半分不忍或犹疑,只是寻常陈述。她的侍女茕影和如瑾解释:“从他们口中没挖出太多东西,不过是静妃母子的牢骚和欺负人的事,关于这次十殿下为何险些撞到您,据说是他急匆匆跑去见父皇最后一面,所以才情急跑进了殿门,没想到却差点酿成大祸。”

情急?

如瑾自知当时所站之处距离殿门很远,十皇子跑得再急,也不会绕路撞到她身上去。

所以茕影用了“据说”两字,显然谁都不信。

陈嫔道:“他挨了这一脚恐怕要很久才能恢复,算是罪有应得。至于接下来……”微微沉了脸,“看他母亲了。”

突然吴竹春进来禀报,“娘娘,主子,媛贵嫔过世了。是在自己宫中投缳自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