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进宫的路上就有底下人来悄悄回禀了,京畿周围旺平、大峰两个卫所的指挥使突然于清晨率军往京城方向赶来,合起来人马足有将近三万,骑兵马不停蹄,步兵轻装疾行,如果行程顺利,在日落时分就可以赶到城门口。

这两个卫所在长平王率军赶赴辽镇时,百般借口不肯出兵,最后只拿出了几千人马,而且都是老弱病残。然而现在皇帝眼看着要一命归西,他们却精神抖擞往京城里赶,居心何在,不言自明。

各地卫所军镇若无兵部和都督府的联合调令,随便动兵那就等同于谋反,是要犯杀头抄家灭九族的大罪的。今日绝对没有调兵令发出京城,只要拿住这两支兵马,那么他们三万人从上到下,个个都可以开刀问斩。

京中有原本的安防军,又有陈刚临时率领的战时巡防军,加上皇城之内军甲精良的禁军,加起来统共有将近五六万人,对付三万军马简直轻而易举。

两个卫所能依仗的不过是趁乱杀个措手不及,突入城中,趁着各方反应未及之时掌控局面,改换天地。

但长平王府的暗探都是吃白饭的么?

卫所那边一动,就有飞马消息传回京中来了。

此时陈刚早就派人死守了各个城门,有内应想做手脚都不可能。到时四面城门一关,高墙利箭严防死守,外头的人能成事才怪。其他地方勤王之师一到,最终会将那三万人堵在中间,插翅难飞。

如果静妃只是依仗区区两个卫所,就想趁着长平王在外之际扶持自己儿子继位登基,那真是痴心妄想。

“静妃娘娘,您先别忙着与长公主们争高低,现下皇上垂危之时,还是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该怎么处置接下来的事情才好。”

如瑾放缓了语气商量,静妃却神色一紧,“什么是接下来的事情?你要说什么?”

皇上一旦驾崩,接下来的事情除了王权更替还有什么?

熙和几人也看着如瑾。

如瑾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开口说道:“刚才皇上似乎清醒一瞬,但还没片刻又体力不支了,照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妙。大家虽然期盼着皇上龙体康健,福泽万年,但眼下情势如此,连陆医正都无能为力了,容妾身僭越说一句,各位长辈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话还没说完,静妃一口截断,咄咄逼问,“你所说的打算到底是什么,何不干脆利落挑明了说,趁着诸位长公主都在场,也让她们听个究竟。本宫也是可以替你参详参详的。”

无形之中改换了自称,又对着如瑾称“本宫”了,这些日子她可“我”来“我”去的亲近了许久呢。

她是怕听到早日预备册立新君、扶长平王继位的提议吧?

如瑾暗地一哂,继位这种事若是靠自家往出提,那还有什么意思。

“静妃娘娘切莫着急,妾身正要说呢,您这一打断又耽误了一些工夫。”如瑾目视熙和道,“长公主德高望重,这事也只得您几位来拿主意。皇上眼看越来越虚弱,您看,是不是……该请诸位阁老重臣、要紧的皇亲勋贵们入宫了?若然皇上对自己百年之后有什么吩咐,也好请他们做个见证。”

熙和深深注视如瑾,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来,但如瑾面色一直是平静安和的,淡淡皱起的眉头看起来也只是为皇帝身体担心罢了,并没有什么异色。

静妃闻言也紧紧盯着如瑾,面色变化不定。

如瑾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请重臣勋贵入宫见证什么,见证皇帝指派继位人么?静妃越想越觉不安。皇帝在重病之前对长平王的态度暧昧不明,而他的重病又是那样疑窦重重,若然他真要指定继承人,会指定长平王吗?很难说啊!

但如瑾此刻却这样提议,仿佛一点也不着急。

她又不是个蠢的,怎么会不替自家王爷考虑。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胸有成竹!

她并不怕重臣权贵进宫,她一定是私下有了安排……

就冲她在宫门前杀人的那种狠劲,和当场平息骚乱的手段,这回又不知道准备了什么等着大家呢!

怎能让她得逞,将事情一步步收入掌控?

“蓝侧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静妃抢先在熙和之前开口,脸色沉重往前走了两步,痛心疾首地指着如瑾直摇头,“皇上尚未到最后时刻,太医们还在尽力救治,你却口口声声说什么百年之后的事!真没想到,蓝侧妃竟然是这样的人啊。君父重病重伤之际,不思怎样宽他的心,治他的伤,反而纠集众人在寝殿之外商量他的身后事,急不可耐,简直令人发指!蓝侧妃,几位长公主都在此,本宫也在此听着,你老老实实告诉大家,你是不是,一心盼着皇上无药可救,盼着他早日传位于你家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