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姨娘,就是陪嫁给蓝如璇的婢女,蓝家老太太昔日的大丫鬟如意。原本姓黄,宋王妃抬了她做姨娘之后,永安王府上下就称呼她为黄姨娘,只是她为了感谢宋王妃的恩情,坚持要宋王妃称呼她做婢女时的名字,以示不忘本。

这里听了婆子的禀告,宋王妃沉吟了一下,转头去问:“如意,你怎么看?”

如意病得没有太多说话的力气,声音里透着虚弱,但抵触的意思十分明显,当下抚着胸口说:“……多半是她听了王妃您的话,派个人来咱们府里查实一下,看看您是否言语属实。我们这位侯小姐啊,当年在闺中的时候就十分机敏,不动声色地把事情做了,还让旁人挑不出毛病来。以前和她走动相处的时候我还未觉如何,只是后来日子长了,才渐渐体会出她许多事都是别有用心。”

“你是说,她并非真心派人来帮你看病?”

如意脸色苍白地笑了笑,叹口气:“若真是为我看病,就算叫不来太医,去外头叫一个名头响些的郎中也好吧,何至于派个自家的医婆来?那些医婆什么本事您还不知道么,咱家又不是没有。她们顶多能看看我是真病还是假病,哪里会诊治呢?”

宋王妃点了点头。京都贵门里豢养医婆是习俗,但多是为了给府中仆妇婢女看病的,或者也给姬妾们看,但普遍本事都不高,不然如意也不至于病了这么久未得有效医治。永安王府难道没有医婆么?何须从长平王府特意送来。若非是不给面子的敷衍,就是刻意的试探。

但人家已经来了,总不能就这样打发回去,那越发显得心虚了。

“叫她进来。”宋王妃发了话。

于是没多一会,一个衣着光鲜的四五十岁的妇人就被带进了房间。妇人朝屋内环视一圈,朝宋王妃跪下磕头问好,自称是长平王府的医婆江氏,特意奉了侧妃的命前来诊病。

宋王妃没有说什么,身边的侍女将江医婆带到如意床前。没人端杌子给她做,江医婆就半蹲半跪在床底脚踏上,给如意诊了脉。

如意问:“你们府上蓝侧妃可好?听闻她怀胎许久,可还安稳?”

江医婆笑着回答说:“很安稳的,我们蓝主子一切都好,多谢姨娘挂念。”

“安稳就好,千万别像我似的,怀一个掉一个,最后将自己身子也弄垮了。她素来身体不是很好,蓝夫人怀胎生产又不易,可别随了夫人。”

江医婆专心致志听脉,听完一边换另一边,全都听完了才直起身子,笑道:“姨娘您多虑了,我们主子胎像稳固,这方面您一点儿不必担心。倒是您,身子的确是虚淘得厉害,脉象杂乱滑滞,我忖度着……您是不是有月事淋沥不净的毛病?”

如意苍白的脸颊泛起潮红,十分尴尬。宋王妃立刻去看她的贴身婢子,“你们姨娘真是如此么?”

婢子要说话,如意拦在前头道:“并不算淋沥不净,这位嬷嬷夸大了,是我月事不太准,早早晚晚的没个规律,有时一个月里来两次,时候一长倒像是总不干净……”

说着忌惮地盯了江医婆一眼。江医婆没再说什么,又问了几句平日起居,便从随身布兜里讨了笔纸随手写出一个药方来,递给如意的婢女:“我水平有限,暂且开一方请各位斟酌。我们蓝主子本打算请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但府上进出不方便,一时不能如愿,若是请不进来,就由我跟大夫说说姨娘的病症,下次再来时把大夫的方子给您拿来。”

“何必这么麻烦呢,蓝侧妃的好意我们心领的。其实我也没觉得多难受,兴许过阵子就好了,叫她千万别为难。”如意半支了身子起来客套,许是动作大了,不由又咳嗽起来,脸色憋得紫涨。

宋王妃的贴身婢女急得跟主子使眼色,生恐她被过了病气。可宋王妃恍若未见,不躲不避,就在屋里端坐。直到如意咳嗽得没了力气,白着脸倒在床上昏睡过去,江医婆须臾也告了辞,宋王妃才带着人从后罩房里出来,回到自己屋里。

身边伺候的人连忙服侍她洗浴更衣,从头到脚换洗了一遍。乳母忍不住抱怨:“黄姨娘病成那个样子,您以后还是少去吧,万一过了病气可怎么好?府里上上下下都指望您呢,您可千万不能为了可怜她一个人而忽视大局。”

宋王妃换洗干净了,离开充满药味的房间,头脑也清明了许多,靠在罗汉床上微微叹了一口气,挥手遣退了其他人。“什么是大局?不是我一人的安危,而是咱们全府的。黄姨娘深明大义,重病之中尚且知道为王爷想办法,置自己安危于不顾,我去陪一陪她又算的了什么……只可惜,她这番深明大义,终究是白费了。蓝氏那边不念旧情,且防备之心甚重,我现在只怕弄巧成拙,反而让看管咱们的人更变本加厉地盯着,王爷越发受限制。”

想起永安王日渐憔悴的模样和日益烦躁的脾气,原本那个温润如玉的夫君一去而不返,宋王妃心里就疼得厉害。

乳母嬷嬷想的却更深一些,闻言思忖良久,试着猜测:“王妃,此事若是不成,您觉得……谁会获利呢?”

“获利?”宋王妃完全想不到谁会因此获利,甚至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嬷嬷是说七弟么?”

永安王府若被控制得更紧,当然是对长平王更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