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得敢弑君!你敢弑君!”

皇帝被捆得结实,一脸的血也没有手去擦,双目怒睁如同牛眼珠子,说不出的骇人。

长平王将刚杀完人的短刀交回侍女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随意扔在脚下,“弑君这种事其实没什么难的,别人一个脑袋,君王难道就多一个?左右一刀下去都是血溅三尺,何谈敢与不敢?”

“大逆不道诛杀生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您也配谈天理?”

长平王不再理他,扬声叫候在外头的关亥:“张德怎么还不过来?”

关亥近期躬身:“已经来了,见王爷和皇上说话,奴才没通禀。”

“叫他进来。”

长平王转身走回如瑾身边,“怎么不去躺着?别硬撑,便是不顾惜自己,也想想咱们的孩儿。”

侍女们已经把康保的尸首抬出去了,地上只余血迹。院子里张锁等人也已清理干净,只是空气中的血腥气是一时散不尽的。长平王半蹲了身子握住如瑾的手,“方才一时冲动了……可吓着你了?”

是指杀康保吧?如瑾看了看地上的未干的血迹,摇头道:“没关系,我早已习惯了,适才还亲自下令杀过人。”

几个内侍匆匆穿过院子来到门前,屋门早被吴竹春踢飞了,他们和直接进屋也没什么区别。如瑾一眼认出御前另一个大太监张德,身后那几个也依稀面善,想必都是他的徒弟跟班之类。张德给她的印象一直不错,不似康保那等谄媚小人,有时候她还能明显感觉到他暗中的善意。方才长平王口中提起他,以往种种蛛丝马迹,如瑾也渐渐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张德一直和长平王交好么?

“阿宙,你做你的事,不必担心我。不在这里看着今夜我大概是睡不着的,若是累了我自会去歇着。”如瑾将长平王拽起来,转头和张德微笑打个招呼。

张德微微躬身,“王爷,各处都安抚下了,禁卫那边也暂时稳妥。”

长平王未待回话,皇帝激动起来,难以置信地瞪着张德,大概是气急了,嘴唇直抖。“你……你这奴才!朕平日那样信任于你,许多事连康保都不知道,单让你去做,你竟然……你什么时候跟的老七?”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帮长平王稳住宫廷,显然不是临时倒戈,而是暗中来往多日了,皇帝倒是还没气糊涂。然而张德先不答话,拿眼去看长平王。长平王说:“他时候不多了,有什么话只管与他说。”

张德这才眯了眼睛看向皇帝,“皇上信任我,只因我口风甚严,办事利落,比康保那种人好用得多。你只是需要这样一个人,而这人恰好是我罢了,没有我还有旁人,这种关系谈不上什么信任和感情。您用我办事,用康保享乐,两个奴才都是各司其职,只能说您很会用人。”

“……”皇帝气结。

张德又道:“至于我什么时候跟的七王爷,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日子久了,觉得七王爷待人好,可以替我报仇,一来二去就走动起来。水到渠成的发展,您不能怪我。”

“你有什么仇!”

“二十余年的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您杀的人多,动动嘴唇的事,想必早已忘了。只是之余别人,那都是刻在骨头里的痛苦。”

“二十年……你存了反心二十多年?!”

张德不再言语,只朝长平王躬了躬身,示意谈话结束了。长平王便开始安排事情:“右骁营的人到了之后让他们城外待命,京里一切照常,嘱咐陈刚扎营远一点,别吓着百姓,更别闹出恐慌的流言。至于城里,给几位堂官和要紧勋贵送信,让他们进宫侍疾。”

张德答应着,请求道:“恐怕会有不听话的,要跟王爷借点人。”

“关亥跟去安排人手。”

两个内侍领命走了,于是不但如瑾,连气昏头的皇帝都明白了为什么讯号发出去半日没有人来救驾。“朕的……护卫呢?”

除了明面上的禁军,御前有许多身手极好的贴身护卫,平日不在外人跟前显露面目身形,关键时候去会及时护驾。然而今夜从始至终就是那个被干掉的御前护卫,其余人一个影子都无。

长平王随意道:“马犀是怎么消失的,他们一样。”

这么多年耗费大量财力人力暗中盯着御前护卫,工夫不是白做的。皇帝后知后觉,“马犀……原来是你?!”

马犀属下是御前护卫中的特殊分支,专司刺探,皇帝今年曾派其多次潜入辽镇追查太子生父的事情。最后一次马犀却没有回来,只有染血的信辗转送到了御前。也就是那封信,最终确认了太子的血统,让皇帝起了杀心……只是,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动手,太子捷足先登了。

皇帝一直以为是辽镇何氏神通广大,暗中察觉风声干掉了马犀,谁知却是长平王!

等等……若是长平王杀了马犀,那么他想必知道太子的事,那么后来的宫变……

“那件事……果然是你?!”皇帝突然心思电转,想通了许多事情。

长平王坐到如瑾身边,将手搭在她腰上,用手掌的温度捂热她的身子。女子腰腹最怕受凉,即便是夏日也要注意保养,长平王和如瑾同眠许久,早就知道她体寒的毛病,于是常常帮她焐着。此刻跟前除了自己人就剩一个皇帝,长平王也不避讳,像是在家一样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