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内情的碧桃询问是怎么回事,吉祥和她一五一十地说了,碧桃立刻啐了一口:“这是用银子买好呢!做得也太明显了,真拿别人都当傻子?上回太太问起府里的情况,姑娘不是说王妃很安稳么,怎么又闹幺蛾子,她身上可还带着伤呢,也不怕操心过度那伤永远好不了!”

“你这嘴,还是这么厉害!”吉祥笑着数落她,“当年梨雪居的碧桃姑娘可是满侯府里数得着的要强人,看看,好几年过去,你也算跟着姑娘见过些世面,怎么还是不饶人。”

如瑾也道:“心里明白就好,何必说出来。”就吩咐吉祥将藤萝带进来。

藤萝身后照样跟着林十一,进来给如瑾端端正正行了礼,将手里抱的匣子放在四方桌上打开,说:“王妃遣奴婢给蓝妃这里的姐姐妹妹们送东西,还吩咐奴婢和蓝妃转达她的话。王妃说,这些东西看着眼花缭乱,其实不过是不能吃不能喝的身外物,她以后用不着这么多,积攒下财产又不传后人,索性都散了给大家,还算一场功德。料着大家都不敢收,所以先给蓝妃您看看,得您一个允许,奴婢再给姐妹婶子们发下去。”

吉祥立刻笑着接口:“瞧姐姐这话说的,我们主子要是不允,就是挡了我们和满府里人的财路了。”

藤萝忙道:“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如瑾朝桌子上瞄了一眼,一尺见方的漆雕匣子,里头满满当当装着好些金珠翠玉,不用细看就能感觉出那材质做工的精良上乘,安国公府给皇子妃的陪嫁自然不会差了,要是放在外头去换银子,还不知要换回多少来。

“这都是给我院里人的么?”如瑾问。

“是,这些是给蓝妃院里的,府里其他人的另有,只是您这里的厚重一些。”

“王爷跟前的人有没有?”

藤萝愣了一下,想是没料到如瑾会这么问,“……没有。是散给内院人的。”

如瑾点点头,遂说:“拿回去吧。不管是你们王妃真心看破世事仗义疏财,还是刻意和大家买好,我都不要。”

“这、这不是给您的……”

“我们一身一心都是主子的,给我们就等于给主子,主子不要就是我们不要,姐姐不明白这道理?”吉祥立刻道。

藤萝无力反驳。

如瑾说:“话说到这里,索性挑明了。你们王妃本是主母,她要赏大家什么东西,何须跑来讨我的示下?正如方才吉祥所说,我若不应,就是挡了大家的财路,让大家怨我恨我。我若应了,钱是她给的,大家只念她的好,我平白说一句允许也不过是面上有光罢了,这又能值什么?到头来我不过是个得宠弄权的侧室,她才是甘于落寞却不忘底下人的心慈主母——这番道理说起来难听,却也浅显易懂。”

“蓝妃!不是的,不是的……”藤萝跪倒在地,急于辩白,如瑾挥手阻止了她。

“你不用多说。即便退一万步,你们王妃没有这个心,是我以小人度君子,可事情做出来就是这个效果,我也不得不做一次小人。”

“蓝妃……”

如瑾神情严肃地说,“不必多言,回去吧。不单我这里的,就是满府的人我也不会让她们收王妃的钱。我说到做到,若是你们还像这样不先知会就到处送东西,别怪我翻脸。”

藤萝没见过如瑾这个样子,明明好好坐在那里说话,可散发的气势比发怒扔东西还要吓人。她立刻噤声,连小声嘟囔着辩驳也不敢了。吉祥朝林十一点点头,林十一上前拽起藤萝,携了首饰匣子,半拖半请地将之弄了出去。

如瑾隔帘叮嘱:“回去仔细看着她们,从此刻起,没有王爷的允许不许舜华院走出去一个人。”

林十一答应着去了,回去果然关了院门。

舜华院这阵子早已不紧闭门户,看守的侍女们只负责盯着,不负责约束院里人的行动,不然藤萝进出也不会这么随便。如瑾一发话,林十一等人又从“保镖”变成了狱卒。

藤萝将如瑾的话说给张六娘听,没敢照实说,只简略陈述了意思,并将首饰交还。但张六娘听了依然脸色铁青,一瞪那满满的首饰,挥手就要扫过。

却不小心牵动了还没好全的伤口,身上一疼,理智也恢复了几分,及时停住,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抠着匣子边沿,骨节突起,指尖泛白。

“好,她真敢这样驳我的面子,与我撕破脸。”张六娘咬着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凭什么,她打着王爷的旗号关我紧闭!”

藤萝小心翼翼立在一旁,全身紧绷着,生怕主子一个不高兴扔什么东西砸她。却又不敢退下,唯有战战兢兢地陪着小心。

舜华院里一片安静,如瑾那边却依然笑语盈盈。碧桃继续说着蓝府里的琐事,上到蓝老太太和钱嬷嬷,下到蓝如琳蓝琨乃至各处丫鬟婆子,长篇大套地絮叨。如瑾听得很仔细,宫变之后她其实很在意家里的安危,但皇上对长平王态度不明,她不敢总往娘家跑,怕以后万一出什么事牵连亲人,所以碧桃说起家中的鸡毛蒜皮她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问一句。

主仆两人就这么消磨了半日时光。

到了午饭时节,如瑾派人去锦绣阁问长平王要不要过来吃饭,回说那边正忙着,如瑾便吩咐吉祥开饭,“搬大桌子进来,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吃吧,请胡嬷嬷她们也来,碧桃难得来一趟,大家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