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话口不好,竟是完全没有顾忌的样子。什么叫“好好陪陪皇后娘娘”?皇后怎么了?看这样子,难道是被太子妃控制了?怎么可能!

借着洞开的半扇宫门,如瑾朝凤音宫里头扫了一眼。影壁当着正路看不到正殿的情形,但是抄手游廊上日常都立着几个低等宫女的,这时候一丝人影也无,空空荡荡。

这情形……不大对劲。

张六娘显然也看出来了,不由瞪视太子妃,“你的话什么意思?皇后娘娘出了何事?”

“什么事也没出,她老人家好好地在内殿里绣花儿呢。”太子妃精致描绘的双眉高高挑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皇后娘娘女工的手艺好,都是长年累月手不离针练出来的,本宫想着,日后她的手艺想必会更好更更好,因为呀——”她掩口笑了几声,腰肢乱摆,“因为她以后可有得是时间琢磨这些微末巧技呢!”

这是什么意思!

张六娘连日来一直淡漠的脸上终于含了怒色。她是与姑母不和,但那不表示她能任由太子妃踩着皇后的脸面说话。

“太子妃殿下,您素来不将一切人等看在眼里,这毛病我看是越来越重了!堂堂一国之母,岂容你这样恣意践踏!我看你这就和我一起进去磕头赔罪便是,不然以后吃了亏,可别怪我长舌搬弄。”

如瑾暗自叹息。张六娘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太子妃敢站在凤音宫前这样讲话,可不是她性子嚣张的缘故了,必定是已经有了什么倚仗。这时候让她进去跟皇后磕头赔罪,岂不是天方夜谭!

果然太子妃听了张六娘的话,笑得声音更大,几乎要笑背过气去。涂着丹寇的尖长指甲伸出来,颤巍巍指着张六娘道:“七弟妹可真会说笑。谁是堂堂一国之母?我与谁磕头,以后又会吃什么亏?七弟妹,你说的话我可一句也听不懂呢。”

如瑾突然察觉到太子妃眼中一闪而过的戾色,心头微沉,暗中向吴竹春使了一个眼色,让其警醒戒备。

“七弟妹啊,别光站着这里说话啊,你不是要进去跟你姑母请安问好么,宫门都给你打开了,那就请吧。”

太子妃笑够了,轻抬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六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本妃现在不想去了,本妃要出宫回府!”明显的色厉内荏。即便是不明白太子妃为何如此,但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张六娘打了退堂鼓,并且暗中责怪如瑾行事莽撞。

然而这时候退缩,什么都晚了。

太子妃闻言神色一肃,原本笑靥如花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冷冷哼了一声,“皇宫内院,你当是你们家后院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哦,对了,似乎你家后院你也说不上话、做不得主呢,呵呵!”

她一招手,守在凤音宫门口的四个灰衣内侍不动声色呈半圆形围了上来,将宫门前的巷道左右全都堵住。

“你要做什么!”

张六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王府的随侍。两个侍女,六个跟车内侍,再加一个赶车的老年内侍,这顶什么用?对方那四个灰衣的家伙一看就是宫中好手,说不定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将所有人撂倒。

太子妃笑容略显狰狞,“七弟妹莫要紧张,本宫不过是如你所愿,请你进凤音宫罢了。怎么,磨磨蹭蹭的,难道怕进去了被你姑母吃了么?”

“本、本妃不进去!”

张六娘转身就要上车,“走,咱们回府!”又吩咐那赶车的,“快催马!”

太天真了,太子妃怎么可能任由她走。

如瑾飞速扫过凤音宫前长长的巷子,整条巷子都空空荡荡的,两边不见有人路过。然而,此时没人不表示永远没人,若是两边冲突起来,太子妃难保不会叫人来帮手。毕竟她在宫中日久,此时又肯定有了倚仗,眼下不是与之冲突的好时机。

几个跟车内侍已经微微弯了身子,看起来像是奴才们经常做的躬身动作,可如瑾知道他们是准备掏靴筒的刀子了,只等她一声令下而已。

“王妃,不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么?怎么因为和太子妃几句口角,您就连宫门都不进,就要打退堂鼓了呢?”

剑拔弩张的对峙之中,如瑾轻轻开口,同时给吴竹春林五和几个内侍递过去稍安勿躁的眼神。

张六娘脸色僵硬,拼命给如瑾使眼色,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太子妃得意笑笑:“七弟妹,看见没?你家侧妃才是识时务的,知道什么情况该做什么事。怪不得这么久你都被她压在头上。请吧——”

张六娘满脸急怒,恨不得将如瑾生吞。

如瑾却抬脚朝凤音宫门走去。好容易进一趟宫,总要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吧,不进去看看,如何得知?

吴竹春当先引路,第一个迈过了凤音宫的门槛,显然是怕有什么埋伏伤了如瑾。然而门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

如瑾跟了进去,后面几个内侍鱼贯随行,连那赶车的老内侍都被太子妃的灰衣内侍撵进了宫门,要在平时,他们赶车的下等杂役是不可能有资格进凤音宫的。

最后只剩了张六娘和林五。太子妃笑眯眯看着张六娘,张六娘要走走不得,又不肯就范踏进凤音宫,僵持半晌,最后是林五“扶”着她迈过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