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宋王妃讶然。她是极信服这个乳母的,自幼不在这上头留心,临出嫁时家中母亲教导了她为人妻、掌内院的关窍,然而为时已晚,她只学了些皮毛,许多时候还得靠乳母提点。

“王妃别在意了,总归与您无碍。”乳母嬷嬷总觉着今日之事,王爷的反应有些难以捉摸,兴许此事是有蹊跷的。

不过,若真是与王爷有关,还是无知无觉的好。

宋王妃误会了乳母的意思,想了想,以为是穆嫣然做了什么在算计蓝姨娘,“阿嬷,穆嫣然她这事做得过分了,对付一个姨娘,至于扯上小琼灵么,忒没轻重。”

“王妃,这埋怨您可别在王爷跟前透露半点。”乳母见状,只好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让她留心别犯了永安王的忌讳。

宋王妃醒悟:“蓝氏是太子送来的,这么多日子过去,我还以为王爷已然隐忍下来,原来毕竟是容不下,动手只在早晚。不过……”

巫蛊之事终究是太敏感,发生在皇家,蓝姨娘被安上这个罪名,不得善终是必定的。宋王妃虽然看她一直不顺眼,但也从没想过要真的伤她性命,她在家中住着时让人心里堵得慌,骤然落了这个下场,宋王妃心中反而起了恻隐。想来想去,她不过是太子两兄弟斗争的棋子,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玩意。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王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宋王妃甚至可怜起蓝姨娘的家人,也不知她们会因此受到什么牵连。

而在隔了一个跨院的侧妃居所,穆侧妃却没有这么多愁善感,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的她,此时正凭靠在床栏上,伸着春葱似的手让侍女染指甲。

贴身侍女是她从娘家里带来的,私下里的事了解不少,一边服侍她一边奉承:“还是您有本事,几句话就料理了那蓝氏,连王爷都得按着您的意思办事。”

穆侧妃笑道:“也是我运气好,上元节在宫里无意听了那个信。”

“运气都是老天赐的,福泽深厚之人才好运。”

“这话不错。”穆侧妃对侍女的奉承很是受用,用小铜签子拨弄瓷瓶里的花汁,眯缝着眼睛冷笑,“皇后盘算着让侄女进王府呢,过不来多久,那张六娘就该跟我平起平坐了。到时候我得打起精神和她周旋,趁早清理了其他杂碎,省的再分散精力。”

今天犯事的姨娘蓝如璇,就是她口中杂碎里的一个。

侍女恭维道:“您才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皇后娘娘的侄女又算什么呢,一准是您的手下败将。蓝姨娘就更不用提了,行事疯疯癫癫的,王爷正眼都不瞧她,让她给您舔鞋底都不配。”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我不会小瞧任何一个对手。除了姜姨娘那种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的,其余人,但凡对王爷动一点心思,都是敌人。”见侍女略有不解,穆侧妃心情很好的耐心和她解释,“你以为蓝氏那疯子不足为虑?错了。她模样好,也有些心计,现在得王爷冷眼不过是因为太子。因为她的来处,王爷每看到她,想到的都是太子的恶心,不过等日后太子落了下风,不足为虑的时候,这女人才正有了翻身的希望。你说,我能让她等到那个时候么?这时候除了她,最容易,最不露痕迹。”

“您太高明了!”侍女听得眼睛发亮。

穆侧妃捻了一颗果子含在口中,笑得甜滋滋。

王爷做事真是利落啊,她靠在床栏上,倚着迎枕暗暗赞叹。昨夜才煽了一阵枕边风,今天便料理了蓝氏,用的还是巫蛊这种大罪状,不但彻底清理了这个便宜姨娘,还让太子说不出什么。但这件事最关键的还不是除掉蓝氏,而是绝了蓝氏那个妹妹被纳入后宫的可能。

穆侧妃将果子嚼的咔吧咔吧响,香甜吞了下去。

上元夜的宫宴上,她躲在宴会主殿后头的园子暗影里,悄悄和皇后身边的宫女说话,宫女离去之后,她又在原地待了一会,吹风散酒气。就这么一会的工夫,让她无意中听见了御前内侍张锁安排人去襄国侯府传蓝家三小姐的吩咐。

张锁和他干爹康保一样,都是努力给皇帝逢迎拍马的,常常暗地里找些美貌女子引荐到御前,他去叫蓝家三小姐还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献美了。

穆侧妃对后宫里是否会多个女人并不关心,她只是由此想到了家里的蓝姨娘。

蓝姨娘和蓝三小姐,是堂姐妹。如今蓝姨娘是永安王的姨娘,堂妹倒要进宫么?张锁胆子再肥,再想靠进献女人上位,也不会冒险行此悖逆事而让皇家背上不好的罪名,言官清流和文人学子们一旦鼓噪起来,还不要了他的小命。

但他的确是这么吩咐了,穆侧妃当时清清楚楚的听到,张锁让手下将蓝三小姐带到春熙斋去,还叮嘱要快些。

穆侧妃就想,张锁怎么敢做这种事?想必,皇上定是原本对蓝三小姐有意。现在的皇上大权独揽,言官们早就收敛了许多,只要皇上有意,外头一切议论鼓噪都不算什么了,而张锁也不会因此获罪,只会借此上位。除了这个,大约再没别的解释。

穆侧妃才不管蓝如瑾会怎样,她只担心,万一蓝如瑾得了皇上青眼,那蓝如璇怎么办?妹妹在后宫,姐姐在皇子府,这总是个忌讳。她们姐妹关系不好,蓝如瑾若要对蓝如璇不利,带累王府怎么办?

她必须除掉蓝如璇。

要将此事透露给王爷,又不能显露自己的盘算和推断,她觉得在男人面前保持娇憨单纯的形象很重要,于是便假托了皇后之名,她知道,只要她透个风出来,永安王自然能查出事情真相,而无需她亲口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