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是真的感到愧疚,否则清醒过来和女儿的第一句话也不会是这个了。可是听在如瑾耳中,却感到十分痛惜。

母亲没有生下男孩子,常理来说,是该担心侯爷那边的不满和日后爵位的继承,但身为正室侯夫人,她现在担心的却是不能帮衬女儿。可见母亲已经对蓝泽彻底死了心,心里唯有骨肉了。

“您说这个做什么,即便是个男孩子,等他长大能帮衬我的时候,我也快和您一般年纪了,难道我还能厚着脸皮求幼弟接济么?要我说呀,生女孩子才是真好,唯有女孩贴心,是不是?”

如瑾笑着坐到了床边,一手握住母亲,一手去拨婴儿的襁褓,“您看,她睡得可香了,多乖。”

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尚未长开,皱巴巴的,很瘦小,只有那么一点点,刚出生之后哭了一阵,又吃饱了肚子,此时躺在乳母的怀里睡得正香。如瑾方才忙着照看母亲,然后和凌慎之说了半日的话,还没能好好瞧一瞧新添的妹妹,此时近前看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她除了母亲之外,最最亲近的人了。

那样小,带着奶气,让她忍不住就想照顾呵护。

孙妈妈在一旁笑着说:“七姑娘简直和当初的三姑娘一模一样,那眉眼,那神情,果然就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别人再不会这样像的。”

秦氏听了,也不由笑了,“是啊,真是另一个瑾儿了。”

我小时候是这样的吗?如瑾诧异地看着婴儿,红红的皱皱的,她实在不敢相信。可是越看,越觉得那睡梦中的小脸十分亲切。

她从乳母怀中接过妹妹,抱在臂弯里轻轻的摇着,让原本还担心她摔着孩子的孙妈妈惊叹不已:“三姑娘竟懂得怎么抱孩子,还会托着孩子的头和腰呢。”

如瑾笑笑没说话,她自然知道,当年在宫里的时候,曾有一位还算交情不错的宫嫔生了小公主,她抱过好多次的。只不过……那孩子不满百日就去了。而她,也在失宠后被人指责与那小公主的早亡有关。后来她被认定为居心叵测的罪臣欲孽,想必也是有这条罪状在里头的。

想到这里,她低垂的眼眸不由现出寒意。

只是一转瞬的工夫,怀中的妹妹却微微张开眼睛,响亮大哭起来。

“呀。”如瑾吓了一跳,赶忙轻拍婴儿的小身子,晃着胳膊试图安慰,可是婴儿却越哭越厉害。乳母接了过去,说大概是要喂奶了,但还没等她将孩子抱去一边,小家伙却平静了下来,没一会就重新入睡。

别人都没在意这件小事,可如瑾却心有所感。莫非是方才她无意中回想前世时,外露的恨意被小妹妹感觉到了么?她听年老的宫女说过,小孩子眼睛干净,能看见大人们看不见的东西,是不是也能敏感觉察到别人异常的情绪呢。

想到这里,如瑾赶紧定了定神,将不知不觉涌上来的回忆从脑海中清除掉,继续和母亲说话。那些前尘往事已经过去,她深埋心底便可,不能让它们影响她现今的生活。

秦氏产后虚弱得紧,说了几句话便又昏睡过去,怕吵着她,乳母和丫鬟将孩子抱到了东间照顾。孙妈妈就轻声请如瑾去了外间。

“姑娘,按理说这事不该问您,不过太太不能劳神,侯爷那边又……七姑娘的洗三礼您看怎么办才好呢?”

孩子出生第三日要进行三朝洗礼,虽不必似满月、百日那样大办,但也是很重要的仪式。所谓人生洗三,入土接三,出生后的第三日和亡故后的第三日是人的两个重要日子,不能轻慢的。秦氏虚弱不能理事,孙妈妈虽然可以操持,但毕竟不是主子,家里还是要有人拿主意的。

最该表达建议的是蓝泽,可是秦氏产女的消息早就传给前头了,到现在都没见个回话,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侯爷怎么说?”如瑾问。

孙妈妈低了头:“侯爷病重。”

如瑾也知道自己问得多余。再病重也不是老太太那样的人事不知,妻子为家中添了人口,他连个最起码的问候都没有。这样的人,也唯有当他是不在了。

“听说京里的人家办洗三,是要邀请亲友之中儿女双全的太太前来主持的?”这是如瑾在宫里时听别人闲聊得知的。青州那边的风俗是请专门的吉祥嬷嬷上门办礼,青州城里有那么一两个专为大户人家办洗三的熟手妇人,但是京城这边不同,孩儿洗三不能由外人主持,需从亲友中请位有福的太太。

孙妈妈点头道:“姑娘说得不错,是这样的,所以您看?”

“若是按着青州的风俗走,京里没这个习惯,咱们去哪里找专司的吉祥嬷嬷呢?”如瑾想了一下便拿定了主意,“还是入乡随俗罢。”

“可这……”孙妈妈的目光不由瞟向东边。要找亲友中的儿女双全的太太,蓝家在京可没什么亲友,难道要用东院张氏?别说她现在成了废人,就算是好好的,也不能用她。

如瑾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笑道:“妈妈不用为难,等母亲情况稳定了,下午您和我出门一趟。”

她想去刘府请大伯母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