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泽病一重,整个府里只剩了秦氏算是地位最高的,然而她又怀着身子,早已不理事了,因此全家的大事小情全都撂给了如瑾主理。如瑾每日早饭后都会见一见内宅几个管事婆子,又有吕管事将外头的事情也着人回禀进来,虽没有什么要紧的,但家里过日子鸡毛蒜皮的事不少,每天皆会耽误一个多时辰。

青苹看着如瑾辛苦,天天亲自煲了滋补的汤品给她喝,蔻儿有时帮着照看炉子,背地里就小声嘀咕:“其实这样姑娘虽然累一些,但我觉着挺好的。老太太睡得天地不知,侯爷有心无力,董姨娘那等喜欢闹腾的人又都不在了,最快意的是二太太还病得快要没命,咱们整个侯府就是姑娘说了算,连带着太太日子过得也舒心。等过些日子五姑娘再一出嫁,这家里头越发清净了……”

话没说完,碧桃走进来听见,将她训了一顿,又做主罚了她半个月的例钱,蔻儿这才知道前阵子那番叮嘱果然是实打实的,自此就算当着最亲近的人也不敢再乱说话。

佟秋水亲自上门拜访,和如瑾关在屋子里说了半日的私密话。

“……你上次说认识长平王府的人,要替我打听消息,现在如何了呢?我不是催你,只是我姐姐好一阵子没传信出来了,我很担心。”佟秋水眉头紧锁,大有决然之色。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如瑾这边没有消息,没有办法,她就真的要行上次所说之事了。

如瑾连忙按住了她:“你先别急,你也知道这阵子京里不太平,长平王是皇子,所以府中之人不方便和外头传递消息是难免的。就是我,也只和那个认识的人递过一次话,所以秋雁姐姐未必是遇到了麻烦。”

“京里不太平我是知道的,腊月时节天帝教徒作乱,我住的地方虽然没有受大的损失,可也听见外头的声音了,的确很吓人。可是这已经平息一个月了,而且天帝教徒闹事跟皇子又有什么关系,长平王府为何递信不便?”佟秋水不解。她整日待在深闺里,对外间事又不感兴趣,是以不明白朝堂上的干系关联。

如瑾骨子里和她很像,原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因以前读的史书多了,又在宫里待过,如今用起心来才能略知一二。屋中无有婢女环侍,两个人对坐,如瑾细细解释给她听。

“天帝教不知姐姐以前听过没有,我也是经了这场事,才让下人出去打听了一番。听说这个教会原不过是一群贩夫走卒做起来的,领头的是个屡试不第的书生,贪图教众那一点孝敬银子,将自己说成是天帝派下来的圣使,前前后后才折腾了一年多的时间。姐姐你想,这样的人,这样的背景,他怎么就敢率领徒子徒孙作乱京城?而且一年时间哪里去找那么多的教徒呢,那天晚上可是整个京城都有乱民的。再者,书生和走卒有什么本事不声不响的在京里起事,姐姐是明白人,你仔细想想便知道了。”

佟秋水听得入神,讶然道:“你是说,有人背后指使,图谋不轨……能在京城里闹出这样大的阵仗,那人想必是……”

头一次分析议论这等事,她不禁被自己想到的东西惊住,后半句没说出口。如瑾点头:“此事非位低之人所能为也。”

佟秋水突然想到这几日在亲戚家听到的事情,“王首辅病重致仕……”

“姐姐聪慧。”如瑾也没想到她反应得这样快。

“可王首辅已经做首辅好些年了,我偶尔听父亲说过几次,说他在朝中势力很大的,他这样的人何必煽动乱民谋反,这与他有什么好处呢?”佟秋水不敢相信。

如瑾摇头:“姐姐想左了。这事未必是王首辅做的,但既然腊月里教徒作乱,正月未过首辅便称病致仕,这其中想必有些明里暗里的关联,也说明了近来朝中局势不稳。自然,朝上的事情不用咱们闺阁女子胡乱操心,只是对姐姐来说,这样的局势之下,姐姐还是慎行笃思,莫要冲动做事为好。”

如瑾说得十分诚恳,佟秋水仔细听着,认真想着,很快就明白了。

“外头这个形势,长平王身为皇子自然不能胡乱行事了,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说不定他已经约束了府里上下不许和外头随意接触,所以姐姐才不再给我们来信。”

“就是这个道理。而且姐姐上次所说之事……”如瑾轻声道,“那长平王虽然花名在外,但京里许多官吏百姓在乱中受损,宫里的上元晚宴都用的素食,他这皇子怎么也要做个样子,未必……敢添新人。”

这话说得很是直白了,佟秋水脸上一红,低头半晌,最终叹了一口气:“多谢你提醒,是我莽撞了。我若这时节去……也许不但不能帮到她,反而会给王府添乱,姐姐恐怕更不好过了。”

如瑾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劝住了这位准备献身的密友。因为长平王语焉不详,她原本并没想好该怎么劝说佟秋水,因此一直迟迟未动,怕理由不好闹得适得其反,谁料王首辅这一致仕,倒让她找到了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