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外面闹得厉害,如瑾几乎就要自己赶回去。然而此时街面上都是匪众,如瑾知道自己一个女子冒然出去会有什么后果,非但不能回家照看母亲,连自己也要陷进去的,崔吉功夫好,高上高下的十分轻松,她唯有逼着他回去。

远隔府外不知何处起了火,照透半边天,缺了半边的月亮挂在天际,被地上火光蒙上奇怪的颜色。如瑾身处灯笼的暗影里,素玉般清冷的脸颊笼上一层暗沉光芒,寒冬夜里呵气成冰,浅白雾气朦胧了她的容颜,唯有一对眸子清亮逼人。

崔吉不似别的下人那般俯首躬身,也不回避与她对视,挺拔站在距离如瑾两步远的地方,黝黑的眼睛盯了她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自己回去,十几个弟兄留在这里,你有事随时差遣他们。”

如瑾郑重朝他福身:“多谢崔领队。”

崔吉没答话,转身朝门外走。临到门口的时候如瑾叫住他,“小心。匪众若是太多,寻僻静处走。”

崔吉只是脚步略顿便飞快去了,如瑾站在原处停了一会,望着满天繁星盼望崔吉能顺利回府,更祈求母亲平安无事。

刘景榆走过来,关切道:“瑾妹妹不要担心,已经乱了有一会,朝廷兵马很快就会来平乱,家中叔父和婶娘不会有事。”

“但愿如此。”如瑾认真问道,“府外情形如何二哥哥可知底细?天帝教徒有多少人,这条街上还有几户人家遭了冲击?”

“方才有人登高看过,乱民并不多,冲不进来的,让内眷躲避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二哥哥,此处并无老太太和伯母们,不用怕吓着她们,你与我说实话可好?若只是小打小闹的些许乱民,真是轻易就能料理的话,伯父何至于惊动内院。”如瑾朝外扬了扬脸,神色凝重,“这些喊杀声和兵刃交击的响动,还有越来越盛的火光,可不是随便几个暴民便能弄出来的。”

“三妹妹别乱想,外头真没多少人……”

“二哥。”如瑾的语气加重了一些,紧紧的看住刘景榆,脸上多了些许哀求神色,“按理说我在府上做客,不该详细叮问你们这些事,以免让哥哥以为我在质疑贵府的军功出身,只是如今我的母亲孤身在家,那么大的宅院,家丁护院人数却少,她又有着六七个月的身孕,我实在担心得很,这才要跟哥哥仔细询问。”

刘景榆被如瑾焦急哀求的语气打动,忙摆手道,“妹妹别误会,我知道妹妹不是质疑我们的意思。只是这府外情形我的确不清楚,适才伯父派人出去探看并朝官府报信,这半日还没听到回信。”

“二哥哥知道什么就与我说什么,多谢哥哥了。我只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会告诉舅祖母她们的。”如瑾闻听刘景榆所言,心下又沉了几分,更加担心母亲,朝刘景榆深深作礼。

“妹妹快起来!”刘景榆连忙伸手来扶,突然想起母亲反复叮嘱过的中原礼节,惊觉如此接触不好,又赶紧把手缩回去。见如瑾一脸担忧,刘景榆摇摇脑袋,最后叹口气,“实与妹妹说了罢,府外有三五百人手持刀斧棍棒在围攻,家里护院们总共只有三十多,加上仆役小厮也不够,院墙又长,那些人不管不顾的爬墙搭梯往里冲,很不好守卫。我进来时已经折损了十来个人,要不是妹妹府上那些护院身手好帮了大忙,还真是要吃亏。”

三五百人?哪里来的这么多天帝教徒,如瑾记得前世听说的关于天帝教在京都闹事的消息,只有百十多人在京郊放火杀人,现今只刘府外头就是三五百,那整个京城里又有多少?如瑾抬头看看远方不知何处的火光,眉头深锁。

这样的阵势,怕不仅仅只是一些目不识丁的乱民闹事了,背后定有内情。但不管背后是何内情,在这样的混乱之中,最要紧的是保住自己和亲人周全。

“二哥哥,以妹妹浅薄见识,不管外头是乱民还是什么,既然京里乱了起来,不妨就会有人趁火打劫,借着乱局搅闹谋私。出了这么大事,京兆府和兵马司还有京城守军很快会来平乱,乱民其实不足为惧。不知府上平日是否惹过什么人,要防着他们趁乱下手。”

刘景榆一拍脑袋,“哎呀妹妹提醒得对!在边地时也是,流寇山匪一来,村镇上家家关门闭户损失不会太多,最怕是小偷地痞借机打砸抢,他们熟悉门路,祸害人得很。妹妹回屋吧,我赶紧告诉伯父去!”

刘景榆浑身紧衣短衫,动作利落,拎着剑出了内院。如瑾站在墙边,隐约听得外头一阵闷响,似乎是重物撞击的声音,一颗心也跟着紧紧提起来。碧桃已经回屋拿了斗篷,上前给如瑾裹在身上劝道,“姑娘回屋去吧,外头事情总会平息,别冻坏了自己,穿个单衣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