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正自思忖,不料人家不但提了长平王,连太子和皇帝都提了起来。只听穆侧妃言道:“你们也别害臊,眼看着快到年底,等年一过完开了春,那可就是宫里选秀的时候了,咱们桌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就不信你们没有一个要去宫里走一遭的。前阵子听母后和母妃说过,借着这次的机会,要给太子殿下东宫里添人呢。等着来年一到,说不定你们谁就进了宫。”

大燕选秀每隔五年一选,一为了给皇帝充掖后宫,二来是为皇族子弟们的婚姻打算,如今的皇帝虽然也算盛年,但登基日久,一次一次选秀下来,宫里的妃嫔们着实不少,眼看着皇子们年纪越来越大,选秀的重心也就偏向为他们考虑。

这本是公卿勋贵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然而被穆侧妃这样当众说出来,毕竟还是更可信一些,于是席上诸位小姐虽然都脸色通红,不敢接口说什么,但神色间都有些思量之色。

诚益伯家的小姐朝着对面而坐的岳威伯孙女笑着打趣:“穆妃姐姐还真疏忽了,咱们欧家姐姐可不用去宫里走,人家早就有贵婿啦!”

岳威伯欧家小姐立刻红脸啐她,“该打,说什么呢,改日看我不去你家告状的!”说着要起身过来拧她,被身边坐着的人笑着按住。

穆侧妃的话太直白了些,海霖曦假意嗔道:“玥姐姐净让人家难堪,满座里都是未出阁的小姐,说什么进宫不进宫的。”

这话说得仿佛方才念叨王爷添人的不是她。穆侧妃掩口一笑:“我是和你们亲近才说这些,不然谁稀罕讨这个嫌呢,这边被你们嗔怪孟浪,那边还得让母妃责怪我泄露口风。”

张七小姐接口便说:“穆妃姐姐是让大家早作打算,原是好意,不过……”她瞥了如瑾一眼,傲然道,“诸位姐妹的模样体统都摆在这里,明眼人都知道,不是谁都有资格受穆妃姐姐这番好意。”

摆明了暗讽如瑾资质不够,后面碧桃面带怒色,清了清嗓子欲待插嘴,如瑾听见,抬手阻止了她。如瑾本就没打算进宫攀龙附凤,张七小姐的讽刺听在耳中便无有任何效力,激不起她的火气,淡淡一笑,她只不搭理。

穆侧妃朝着满座里说话,眼睛却瞟向如瑾,“今日和你们说这个,也是因为母后要给太子殿下和两位王爷添人,寻思着光靠选秀那么一会子摸不清女孩深浅,早点打听筹谋着,到时直接指了去便是。因我闺阁里的朋友多,特意让我帮着打听呢,你们回去也帮我寻摸着,若真有合适的只管来告诉我。母后和母妃都说了,家世模样倒在其次,性情好是最要紧的。”

她这次说话不似方才那般玩笑,正正经经的吩咐着,众人也需当回事答应。刘将军家的小姐含笑说道:“穆妃姐姐吩咐这事我不在行,需得回去问问祖母和母亲了,她们认识的女孩比我还多些。不知皇后娘娘这次是怎么打算的,要将东宫里位次都填满么,穆妃姐姐仔细告诉我,回去我也好说给祖母与母亲听。”

听她一说,座上大多人都露了凝神倾听的模样。刘小姐借着家中长辈说话,兴许也是在为自己打听,如瑾略略抬眸看她一眼,又低了头拨弄碟中嫩笋。

穆侧妃笑道:“还是刘家妹妹细心,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呢。现在东宫里有正妃,侧妃和良娣的位次倒还没满,母后说了,也不为着填满位份,只遇着合适的酌情指封就是了,若是女孩儿实在好,身家又封不上名分的话,安排进去做侍妾也成的。两位王爷的王府里也是这个道理,总之是要性情品质醇厚的。”

如瑾将几片切成花瓣形状的笋片投入沸汤中,随口笑问:“皇后娘娘打算得极是妥当,不知庆贵妃那里意思如何呢?”

穆侧妃脸色微微一变,惊讶地看了如瑾一眼,又连忙笑道:“庆母妃自然与母后一般心思,都想为儿子们挑选出挑的女孩儿。”

如瑾不再言语,默默低头照料汤釜,任由座上诸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穆侧妃方才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已经说明了一切。所谓的给太子挑选侧妃良娣之事,大约是穆侧妃拿来随口乱说的罢。

且不说太子之生母庆贵妃与皇后向来不睦,皇后从来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太子的事情上多做干涉,因为总会遭到庆贵妃的驳斥和阻挠,大多总闹个没脸。即便这一次皇后真是有了插手太子宫人的打算,也不会随便让一个王府侧妃去帮着筹谋打听。

如瑾在宫中总是待过许多时日的,对宫中之事有些了解。永安王是媛贵嫔的儿子,皇后无子,而庆贵妃膝下有储君,是以皇后与媛贵嫔平日里十分亲厚,算是某种程度的同盟了。然而在给太子添婢妾这件事上,皇后总不会托付永安王的侧妃。

以穆侧妃和海霖曦为主导,两人一唱一和的,旁边有张七小姐偶尔说一两句目中无人的风凉话,满席里小姐们虽然带着羞意遮遮掩掩,言语间也多有借口拐弯抹角的,然而半日下来,话题总是围绕着选秀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