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歇时分过后,东府正房里静悄悄的。

偌大的院落中桃花熠熠开着,一条小溪蜿蜒曲折,穿院而过,水底斑驳的绿苔衬着水面落花,是春日最柔媚的景致。

然而这个艳阳高照的午间,再柔媚的景致也似乎失了颜色,笼罩在正房之内的沉闷气氛透过西番莲福寿纹的乌木窗棂,在整个院落上空乌沉沉的压下来,压得花木亦缺了往日灵气。

春梅端着红漆托盘轻手轻脚进了房门,托盘上两只斗彩花卉缠枝纹碗,各盛了小半碗牛乳核桃羹,由门口侍立的小丫头掀了帘子,恭恭敬敬送进次间。

临窗坐榻正中设着红木雕花矮桌,春梅刚将碗轻轻放到桌上,榻上坐着的二太太张氏便皱紧眉头,嫌恶地看了一眼道:“这时候谁吃它,腻腻的,窝在心里下不去。”

春梅一怔,低着头飞快将碗放回托盘,弯腰后退几步,蹲身对东边椅上坐的大小姐蓝如璇福身示意,用目光询问她是否要用。

蓝如璇脸色冷冷的,只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春梅连忙躬身退出,流着冷汗消失在次间帘外。

张氏恶声恶气低低骂了一声:“没眼色!”

榻边站着陪房林妈妈,闻言忙赔笑道:“回头调教就是了,犯不着动气。”

张氏便恨恨骂道:“一个一个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

她自从出了南山居回来便气色不好,脸上隐隐的全是压抑的怒火,连午觉也不曾睡着,只略躺了躺便起来了,弄得身边奴婢一个个战战兢兢,就只有林妈妈还敢在身边服侍。

此时她终于借着春梅将怒火发出来,眼见就要转为雷霆之势,林妈妈连忙走到门口将几个侍立的婢女遣走,顺手带了房门。

张氏紧紧握了粉彩茶盏,胸脯起伏几下,最终狠狠将之掼到地上。

哐啷!

茶盏摔得粉碎,精致的八仙过海绘纹四分五裂,何仙姑托着的莲花在地上蹦了几下,滴溜溜滚到蓝如璇脚下。

蓝如璇早已习惯了母亲这样隐忍良久之后突然的爆发,低头将那朵残破的瓷莲花看了两眼,盈盈起身走到榻边,依着张氏坐到榻沿上,笑道:“母亲且慢生气,依我看,今日之事很是蹊跷。”

张氏正要将桌上的茶碗盖也扔出去,闻言怔了怔,举起的手慢慢放下。虽在盛怒之中,素日的精明却让她立时从女儿的话中醒悟过来,顾不得发火,忙问道:“你也这样觉得?只是我虽觉得蹊跷,却一时想不大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