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傅寒川甩了甩手,捏着冒血的手指放到水龙头下冲水。

该死的,只是切个水果罢了,竟然会切到手。

傅寒川拧着眉,看着伤口中冒出的血水被水流冲过,指尖一阵阵的刺痛。

宋妈妈进厨房,看到案板上切了一半的芒果,黄色的果肉上一滴红色分外显眼。

她看傅寒川在那冲洗伤口,说道:“先生,你想吃水果跟我说一声就好了,你这……”

“没事。”傅寒川抽了张纸巾按住,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宋妈妈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到案板前。哪有人这样切芒果的,她摇了摇头,将切得惨不忍睹的芒果丢到了垃圾桶,重新拿出了一个来,刀法之熟练迅速,果皮一翻开,漂亮的芒果花就出来了。

如果太太在这里就好了……宋妈妈轻叹了一声,这些小技巧她也是从太太那儿学来的。

傅寒川摁着手指在家里找了一圈,该死的,那女人也不知道把药箱放到哪里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开口叫道:“宋妈宋妈,药箱呢?”

宋妈妈一听赶紧洗干净了手出来,她看了眼周围被翻的乱七八糟,走到茶几那边将抽屉一拉,药箱不就在这里。

傅寒川沉了口气,脸色阴阴的伸手打开药箱,这时,门铃响了起来,他往门边看了一眼道:“去开门。”

宋妈妈把门打开,莫非同那些人走进来,宋妈妈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我去切水果,先生就在客厅。”

裴羡笑了笑,走到客厅看着傅寒川翘着一根手指正在撕开创口贴的包装纸,他道:“哟,挂彩了?”

傅寒川眼睛都没抬一下,将创口贴裹在了伤口上。

乔影看着摇了摇头,走过去把那创口贴又揭了下来,从药箱里找出一瓶消炎止血的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再贴了张新的创口贴。

“傅少,没了苏湘,生活很不方便吧?”

一看这大少就是没干过什么活儿,连基本的伤口处理都不会。

唔……也不对,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人魂不守舍吧。

傅寒风懒得搭理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换了个电视台,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

宋妈妈切了个水果盘端出来,看了傅寒川一眼又进去了。

果盘里,切好的芒果粒颗颗整齐,傅寒川拧了下眉毛,只捏了旁边一颗红提吃了。

签约结束后,本想去吃饭,不过到半路的时候,他又让乔深把车开回了古华路。

“你们来干什么?”傅寒川睨了那些人一眼,目光转向电视机。这会儿新闻正播放傅氏跟盛唐的收购签约。

裴羡阴阴的笑了下,拎了拎裤腿坐下道:“来看看你是不是郁闷到吐血。”

他扫了一眼傅寒川的那根手指,果然是出血了。

新闻里的画面,两个男人签完字握手,莫非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指着祁令扬道:“他真跟你是兄弟?”

裴羡长腿踢了下他的手道:“三少,你问的能不能艺术点儿。”

说罢,他转头看向傅寒川:“傅少,他真的跟你有血缘关系?”

这边话音落下,乔影捏着芒果吃了一口,又甜又多汁,她点着头慢悠悠的补刀:“你们都有兄弟,傅少享受独宠这么多年了,来个兄弟分享一下有何不可?”

傅寒川闭眼搓着额头,忍受着这些人的聒噪:“你们一个两个的,还有完没完?”

裴羡道:“当然没。这么大的事你也瞒着?”

难怪这段日子看他戾气重,还以为是跟小哑巴吵架,原来是突然多了个“哥哥”。

傅寒川冷声道:“你觉得我应该敲锣打鼓通告全世界?”

裴羡摸着下巴看他,这种家门秘辛,当然是要捂紧了,想想确实憋闷。

突然间冒出一个“哥哥”,而且这个“哥哥”来者不善。

傅寒川问道:“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并未对外公开过。不过……这是早晚的事了。

傅寒川捏着眉心,可以想象到那一天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裴羡指了下擦手指的乔影:“喏。”

乔影转过头来,对着傅寒川扯了扯唇角道:“昨天去鉴定中心玩,不小心看到了。”

看到那一份鉴定报告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

说到这里时,她的笑容勉强了些,垂下眼皮剥着手指头。

裴羡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将她的表情看了进去。

他看向电视机,这时候已经到了祁令扬接受采访的部分。

他想到了什么,看着电视说道:“有一点我想不通。”

“嗯?你有什么想不通的?”莫非同随意的坐着说道。

“祁令扬既然是你父亲在外的儿子,那他为何会找苏湘拍那个公益广告?这不是惹恼伯父吗?”

傅寒川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他坐了起来,手肘支在膝盖上,阴沉的眼盯着电视上的人。

那个时候,他只以为他想利用苏湘来阻碍父亲竞选商会会长,让他可以在祁家上位,甚至,他还提醒过苏湘。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是父亲流落在外的儿子,真正竞争的是他跟他,是傅家的继承人之位!

但在不久前,知道了祁令扬的真实身份以后再回过头来去想那件事,想他这么做的动机,就能看出来了。

他沉声道:“如果他一早的目的,是进入傅氏的话,那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逼我父亲做出让步。”

“哦?”

所有人都看着傅寒川,只听他接着道:“他接近苏湘,让我在苏湘的问题上跟我父亲起冲突,进而引起他对我的不满。这样,他就有机会赢得他更多的信任。”

“另外,他这么做也是在提醒我父亲,若他不做出让步,让他进入傅氏,那他就将倒戈祁海鹏!”

傅寒川说完,目光更加阴沉了一些。

莫非同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莫非同拍了下大腿道:“我靠,不愧是兄弟!”

竟然把对方的动机分析的这么清楚。

傅寒川冷冷扫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换了一个角度。”

如果他是祁令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样一想就解释的通了。

裴羡思索了下:“嗯,他这么做,确实很有一手。”

他看向傅寒川:“所以,在对待苏湘的问题时,你才突然变化这么大?”

傅寒川沉默的捏了捏手指,不予回答。

裴羡似乎看穿了他,又道:“你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莫非同正要喝水,闻言微震了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傅寒川:“你、你不会吧!”

空气彻底的安静下来。

傅寒川冷酷的扯了下唇,他伸手,神态自若的喝水看电视。

莫非同忍不住的道:“那可是小哑巴啊!”

“你真的要把她推给祁令扬?”

他看了一眼阳台角落还摆着的那一台抓娃娃机,当初他仅仅是发了一张照片,他就一怒之下,把所有的抓娃娃机都给撤了,至今那条线路的娱乐设施都是零。

小哑巴一直不被傅家承认,为此,他忍受非议带着她去了傅氏的年会,让她光明正大的被人注目。

还有,他对小哑巴那么信任,陆薇琪做了那么多戏,他都不屑一顾,甚至在小哑巴受冤枉的时候,不遗余力的帮她摆脱嫌疑。

这些,他都可以忘了?

傅寒川眼底闪过一抹冷光,他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对我,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到让他放弃一切。

裴羡拧着眉瞧他,感觉从傅赢的生日那天起,他就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之前他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但这两天的变化尤其明显,阴沉的好像没有一点阳光,好像他活在了阴暗里似的。

为了达到目的,让自己变得冷酷无情,毫无底线,这是非常危险的。

裴羡看了电视一眼,大概是祁令扬身份的转变,加上这收购案对他的影响,让他倍感危机与压力,失去了理智。

裴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看,你还是放松下来,再仔细想清楚。”

莫非同完全不赞同,甚至有些激动,他倏地站了起来,怒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会后悔的!”

这真是太疯了!

……

莫非同跟裴羡乔影两人从大楼里出来,莫非同很生气,傅寒川竟然会那么想,他知道小哑巴很痛苦吗!

莫非同大步的走向车子,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狠狠的甩上。

裴羡坐上傅驾座,从后视镜看了眼莫非同道:“你也没必要那么生气,傅少他跟我们都不同。”

以往乔影遇到这种情况会有很多话说,但今天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看了她一眼,再道:“左手是爱情,右手是事业,三少,如果这两只手臂只能选择让你留一只,你怎么选?”

“傅少这一路接受的是傅家的教育,他的生存环境跟我们都不一样。”

说白了,他身上流淌的是傅家的血液。其实为一个女人放弃江山,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是做到的?

“再者,对傅少来说,可能他还没有意识到苏湘对他意味的是什么。”

车子碾过减速带,车子微微的震动,裴羡再看了眼乔影,眉心微皱了下。

车后座,莫非同皱着眉,胸中依然气愤难平。

“裴少,你不是说我们是兄弟,你看着兄弟错下去,你还能保持冷静?”

瞧他说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裴羡稳稳的扶着方向盘,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冷静的是局外人。”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莫非同:“作为一个导演来看,我觉得你是太入戏了。”

傅寒川身在那个漩涡,有些东西他看不到,或者在自我暗示不想去看,莫非同则是一脚踏在那漩涡边缘,如果没有稳住的话……

傅家,傅寒川待莫非同他们离开以后,依旧沉默的坐在沙发内,宋妈妈过来收治,小心的看了他一眼。

莫先生他们来过以后,傅先生好像更加烦躁了。

傅寒川点了根烟,起身走到书房。

电脑开着,他看着上面的视频,眉心深深的皱着。

一波波的烟雾弥漫开来,他忽的摁了关机键,屏幕立即黑了下来。

后悔?

他有什么可后悔的?

……

祁令扬从餐厅出来,抬头看了眼天空。

阳光铺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盛唐收购结束,他完成了第一步,可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觉得心里很空。

坐上车,看着前面一条笔直的马路,却不知道下一站想要去哪儿。

前面一对小情侣从一家珠宝店走出来,两人亲昵的走在一起,女孩伸开了五指对着天空看,阳光下,她的中指闪烁着银光,女孩笑容灿烂。

这时男孩的手握了上去,两人十指交缠,女孩灿烂的笑容中更多了幸福的味道,两人当着大街贴嘴亲了下,一起手牵着手走入一家甜品店。

祁令扬垂眸,看了眼放在车前板的一只金色的脚。

那是他去灵山玩的时候买的,里面的人说这是“知足”。

但他此时想到的,却是那一只米白色的拖鞋。

他掏出手机,打开了常用的通讯软件。

苏湘抱着抱枕窝在椅子里看电影,疯狂动物城,傅赢很喜欢看的一部动画片,每次都要拉着她一起看,然后学里面那只水獭慢慢的同她说话,还要学他的样子慢慢的吃东西慢慢的走路,最后都会因为单脚停留的时间太长摔倒。

他一倒在地毯上,就会忍不住的咯咯笑不停。

苏湘一想到那个画面,唇角就忍不住的翘起来。

桌上的炸酱面早就凉了坨了,没有动过一口。

电脑右下角的图标闪了起来,苏湘点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