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从府里出来,看着天色又开始阴沉起来,他想了想骑上马一溜烟的跑了,跟着十三的人眼看着他就要跑的不见影了,也忙着骑马跟上去。十三的贴身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赶上来:“爷,快要下雪了,真是去哪里呢?是去四爷的府上还十大袄城外去散散心。至少一样若是出城,可不要走的太远了。福晋说了明天还要和十三爷一起到八爷的府上说话呢。”

见着十三不吭声,只一个劲的催马,小太监知道十三阿哥心里不高兴,其实谁处在十三阿哥的位子上都不会高兴!好好地被皇帝给关起来,说是擅自调动军队要逼宫造反,这个帽子扣下来就和泰山压顶一样。就算是十三阿哥是皇帝亲生儿子,不死也要脱层皮。一转眼又不明不白的放出来,皇帝既没说十三跟着太子谋逆,也没说他是冤枉的。就那么不咸不淡的给放出来,冷在了一边。

眼看着年底下,十三身为皇子的俸禄银米竟然没下来,十三阿哥刚分府出来不久,也就是分府出来的那点银子。可是刚成亲,府里好些东西都要添置,人情来往再也不能和以前在宫里一个人那样。这些都是要花钱的。那点银子早就不剩下多少了。眼看着年底下要过年了,竟然连着府里的开支都维持不住了。

小太监常德是从小跟着胤祥的,他知道十三的心里比被关起来的大阿哥和太子还郁闷呢。大阿哥已经是彻底不用想那些了,自己在里面混吃等死就成了。太子呢,到底是多年的太子,而且康熙还发话不叫为难太子妃和太子的孩子们。人家虽然从毓庆宫搬出来,可是还是住在偏殿里面,一切供奉依旧。最可怜的是十三阿哥,成了被人家刻意忽视的人。每次大家都装着看不见十三阿哥。

“爷,谁也每个走背字的时候。这个时候不早了,不如去四爷的府上。”常德试探着问,眼看着胤祥一路向着北边跑去,常德担心起来。再走就是西山脚下了!越走越没有人烟,常德担心的看着十三阿哥:“奴才知道爷的心里难受,可是也不能想不开啊!”

十三气的拿着鞭子对着常德虚虚的一挥:“你多嘴的奴才,听说八哥在这边监督疏浚河道的工程。今天不知道他在不在工地上。我现在是个不吉利的人,去八哥的府上怕是惹人家白眼何苦呢?”十三自失一笑。

“爷不用在乎这个,奴才想着八爷不是那样的人,若是他和那些人一样,在热河的时候也不会第一个出来为爷辩白了。那个时候皇上可是在气头上。若是被牵连了,岂不是也跟着失宠了。八爷能如此做,就不会这个时候嫌弃爷到他的府上去。奴才冷眼看着这些日子,虽然都是兄弟,可是多半都是面子上过得去。深怕和也多说了一句话就牵连了他们。最叫人想不明白的是四爷,平日里就是他和爷走得近,爷没出事之前,每天总要他府上走一回。可是自从出了事,怎么也沉了没事人一样!更叫人生气的是——”常德越说越生气,他有个把兄弟在御前伺候。废掉太子的那个晚上,亲眼看着是八爷顶着皇帝的怒火据理力争,给十三辩白的。

四阿哥是看着康熙脸色松动了才也跟着给十三求情。平日里几乎是十三守护神一样的四阿哥,在关键时刻竟然——!常德也只能一声叹息,没娘的孩子可怜就是皇子也是一样。

“闭嘴,别说了!”十三呵斥一声,使劲的一夹马腹,那匹马嘶鸣一声,一溜烟的跑了,身后卷起了很高的尘土。

八阿哥胤禩这几天都泡在了工地上,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天天亲自来盯着。但是一想着京城好像是一锅沸腾稠粥的情势,八阿哥更喜欢来这里,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本以为除了在皇阿玛跟前,自己无能为力,谁知在一个权臣的面前,他就和大浪中的一叶小浮萍一样。被人随便的搓弄着,摆布着!尽管自己表明了无心储君之位,可是那些大臣们就像是打了鸡血,被人下了蛊,一个劲的给自己造声势。看起来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他们闹的越热闹,胤禩的心里就深深地感到了无力和悲凉。自己努力这些年,什么苦差事,累差事他都没怨言。为了能把差事办好,他可以放下任何架子,和一个蒙昧小吏掰开揉碎说上半天话。别人都道自己是最没架子的人,说他待人亲和,不拘泥于成规陋习。可是谁知道这份平易近人的好名声是怎么来的。一样都是皇子,胤禩也想和九弟那样恣意谈笑,和十弟那样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骄横跋扈也好,狂妄而为也好!可是他不能,额娘说过,世界上没两全之事。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再苦再难也要走下去。嗯,叫什么来着?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上!

站在一处高地上看着底下民工们就像是蚂蚁搬家那样担着担子,在疏浚河道,胤禩心理忍不住感慨着:“难怪那么多人为了权力可以扭曲人性,泯灭良知,甚至能杀了自己的亲人。是做个蚂蚁被人一下子就能踩死,永远生活在战战兢兢中。还是成为主宰,看着别人就像是蚂蚁一样,尽收眼底。这确实是个叫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八哥在感慨什么?如今你是声望日盛,怎么不在京城里拥裘围炉,反而是跑来这里喝冷风呢?”不知什么时候十三忽然出现在身后。胤禩也没什么惊讶的转过脸,上下大量下,皱着眉说:“你虽然身体结实,可也不能这么随性,要下雪的天儿最冷。你还穿着这么少?”说着没等着胤禩吩咐,就有长顺捧着件玄色哆罗呢斗篷来要给十三披上。

十三却是一笑,对着长顺摆摆手:“罢了,我一点不冷还热的出汗呢。这是八嫂对八哥的心意,我若是穿了,八嫂心里该心疼八哥了。”

“真是贫嘴,你嫂子再也不这么想。你是知道的这工地上乱糟糟的,我素来好洁,多预备了一件衣服。省的见了人一身脏兮兮的不像样子。你出了汗还是别再风口上站着,前边不远的地方有个小酒馆,酿的好酒。我们过去喝几杯。”胤禩笑眯眯的拉着十三下了小山坡,向着不远的一个小酒馆走去。

这是个靠着运河边上的小酒馆,因为年久失修,运河早就不能行船了。本来很热闹的一个小村子也慢慢的萧索下来。小酒馆门前柳树上的幌子也已经褪色,在寒风里招招摇摇,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老远着见着胤禩和十三来了,掌柜的早就站在门口打起帘子:“给八爷请安。这个天气本想着八爷不能来了,眼看着要下雪了,小的叫人预备了刚从窖里面起出来的陈年老酒。已经热热的烫起来了。菜还是老样子吗?”说着掌柜的已经把胤祥和胤禩迎了进去,整整齐齐的摆上来四个小菜。

胤禩笑着对掌柜的说:“这是十三爷,他是最会品酒的。你以前糊弄我还罢了。要是敢糊弄他,看他不拎着你的辫子给你灌酒!再加上一个酸菜羊肉。”胤禩看一眼胤祥:“我记着你好像最喜欢这个。”

掌柜的立刻跪下来给十三磕头:“小店也不知道是烧了那根高香了,一下子来了两位金枝玉叶的皇子爷。八爷十三爷放心。小店的酒可是在西山这边最有名的。”说着掌柜的爬起来一溜烟的到后面安排饭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