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那我便不问,

虽然我记忆缺失了,感觉却还依然存在,对邝希暝的亲近之意做不得假,只是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古怪悸动教我强自压下了。

到底是君王之尊,国事繁忙,日理万机,自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去处理,没多久,那之前来催过的女官又在门外轻叩提醒。

叹了口气,邝希暝不说话,但我能看出她眼里的无奈。

没等我开口劝她,她已经拂袖起身,准备离开,只是走之前又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在我几乎要屏住呼吸说点什么以前,状似不经意地开了口:“堂堂亲王贵体,怎好教那些卑贱的奴才看了去?让他们在外间候着便是……嗯?”

“哦。”木木地点了点头,在她走开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难道她之前匆匆赶来不是恼了我擅自沐浴,只是不愿意那些宫侍伺候我?

摇了摇头,或许是我多心了吧。

不过,虽然嗤笑自己心中陡然冒出的无稽之谈,我还是制止了听到动静想要进来服侍我擦身穿衣的侍从,自己取了架子上的毛巾,一点点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渍,尽力避开滴水未沾的纱布,待穿上了亵衣裤又披上了宽松的外袍,这才扬声叫人进来收拾。

那侍从也没有多问,只是轻手轻脚地替我穿着外衫,整理头发,十分乖巧温顺的样子。我也由着他打理,看了一眼屋外的天光,不由随口问道:“今儿个天气不错。”

他的手势不停,恭声应诺道:“回殿下,今日天色是极好的,日头倒也不算毒辣,这风温温地,吹在人身上,还带了一点儿花香。”

听他这样说,我忽然便起了兴致,想要去院子里走走。

“殿下可是要去御花园?”他听我这么一说,也不阻拦,只是试探地看了一眼我的面色,小心地问道。

——御花园么?

我只是想出门逛逛,晒晒太阳,倒是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不过听他的未尽之意,可想这御花园该是我以前常去的散心之所吧。

那么,去走一遭又何妨?

也顺便看看这个被我忘却的地方,说不定还能因此回想起些什么,便是意外之喜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待穿戴整齐后便兴致勃勃地出了房门。

我猜邝希暝应该也是对这群侍从们有过嘱咐,虽则没有制止我出去散步,也没有限定范围,却是派了一大拨人寸步不离地跟着,美其名曰引路和保护——这群人中除了两个宫侍,剩下的全是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禁卫。

我也不以为意,只当不知这群人的存在,走出一直呆着的宫殿,背着双手,顺着感觉慢悠悠地逛着,十里长廊,亭台水榭,随性而走,不知不觉竟也逛到了一处花团锦簇的园中。

侧眸看了一眼守在花园外朝我躬身行礼的禁卫,问道:“这是哪儿?”

“回殿下,此处是御花园北角。”她不卑不亢地说着,眼中却闪过一抹疑惑,大概心里也是嘀咕:怎么我这个在宫里住了那么久的亲王竟然还不认识御花园么?

看来知道我失忆的人并不多,也许是邝希暝对外下了禁令吧——毕竟,堂堂的亲王之尊竟然因为行刺重伤失忆,传出去也太丢皇室的面子了。

倒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随便走走竟也真就找到了御花园来,不知是这具身体遗留的记忆还是仅仅只是天意呢?

我笑自己脑海中刹那出现的“天意”二字,眯眼看了看这温煦的天光,朝那守在御花园前的禁卫一颔首,抬脚走了进去,而我身后跟着的大队人马自然也是呼啦啦跟了上来。

皱了皱眉,生怕她们人数太多,碰到了这园中娇嫩的花儿,更是惊扰到了那一分安谧祥和,我挥了挥手,命这些人离得远些,自己则顺着幽幽小径踱了进去。

一路分花拂柳,绿荫阑珊,目光所及却是一座青木凝翠的小亭——那亭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子,一个玉雪可爱的女童。

侍从远远地候在小径另一侧的尽头,而那一大一小兀自说着话,脸上带着笑,任谁都不愿打破其中的脉脉温情。

我的步子一顿,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还是就此止步另寻去处,那亭中正柔声叙话的两人已经双双看来,一大一小三分相似的脸上流露出如出一辙的惊讶,小的还是懵懂,大的却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小晗!”那年轻的男子笑着与我打了个招呼,神色很是熟稔亲近,眼眸含笑,竟是十分欢喜的模样——他认得我?

还没想好该以何种态度应对这一大一小两人,步子却不由自主地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见过皇夫大人,见过皇女殿下。”一直跟在我身后沉默引路的侍从轻声细语地请了安,像是在给我提醒这两人的身份。

看这男子通身的气度和那女童眉眼间与邝希暝的相似,又听侍从的尊称,我哪里还猜不到:这便是我的姐夫跟侄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