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半路程,北悦终究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当年那场维和行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更想要为父亲的牺牲讨一个公道,没等到医院,她就憋不住了。

盛伊凡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以为,你先问的,会是我。”

北悦怔了一下,看着他眸中闪过的神伤,心中一痛。

片刻,她苦笑一声,是她错了,死者长已矣,她确实应该先关心活着的人。

“你……你的脸,还有你……满身的疤痕,是怎么弄的?”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真的是不会讲话啊。

果然,盛伊凡的眼眸又暗淡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具皮囊已经烂到了骨头里,脸毁了,身子也毁了,又有什么颜面出现在她面前,还妄想把她夺回来呢?

“对不起!”

北悦观察到他的眼色,急急地道歉,“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她支支吾吾,话不成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好像天生一张笨嘴,说什么错什么,这会儿才感觉出季南霆的好处来。

他那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是舌绽莲花也不为过,她还嫌他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可他的情商就是比她要高。

或许这就是两个人成长环境不同所导致的,季南霆从小在外祖家长大,又跟着父母天南海北做生意,等于是同时混着军政界和生意场,人情往来哪个不需要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手腕?他就是有那个本事,只要是他在的场子,就没有冷过,总能把方方面面照顾的妥帖,就说北城这些个公子哥,除了顾云淮,他跟谁都挺好的,前提当然得是他愿意,碰到他不喜欢的人,他也会甩脸子。

而她呢,从小在军营长大,习惯了直来直往,不高兴了就哭,高兴了就笑,反正她年龄最小,又是个女娃娃,兵哥哥们都宠着她,这喜怒形于色的性格,在职场上是大忌,等她正式踏入社会,不知道因这性子吃了多少暗亏,渐渐长了记性,懂得掩饰情绪。

可在盛伊凡面前,好像这一切的伪装都不好使了,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也不愿意每一句话都跟他拐上三个弯。

但是不是,无意中又伤到他了呢?

北悦径自忐忑着,短短几秒钟脑中不知掠过了多少想法,冷汗都快跟着掉下来了。

她自己知道这是为什么,并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心中有愧,他还活着,她却已经跟另一个男人好了,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在他在前方浴血奋战、潜入敌人内部过着朝不保夕生活的时候,她跟季南霆在温柔乡里打情骂俏,缠绵悱恻,颠鸾倒凤……

是她负了他,是她背弃了曾经对他的誓言,她没有为他守身如玉,也没有为他牵肠挂肚,是她对不起他。

“悦儿。”盛伊凡轻轻唤她的乳名,沙哑的烟嗓添了一丝柔和,“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北悦的心重重一荡,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在盛伊凡面前,太过谨小慎微,也太矫揉造作了。

握紧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北悦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已经不支持她开车了,也不管违不违章,将车子泊在了路边,熄了火。

“对不起。”她看着盛伊凡,再次道歉,“我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盛伊凡见她终于坦诚面对他,神色也不再那么冰冷,有了几分缓和。

“我的突然出现,让你感到不知所措,是吗?”

“是。”北悦紧紧阖了一下嘴唇,复又张开,沉吟道:“你能活着,我打心眼里高兴。四年了,不管你心里相不相信,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可我对你的牵挂,是基于你已经是个‘死去的人’。对不起,我以为,你真的已经离世了。可你突然活过来了,还是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在难以置信的同时,心一下子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

盛伊凡看着她虽然坦诚相待,却依然冷淡疏离的模样,心情涌现出一抹复杂的滋味。

良久,他沉声问道:“是因为季南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