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略显笨重的身子终于跌坐了回去,原本含着泪与他对视的眸子,失了神一般,低垂下去。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不敢再指望还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她的前夫她再了解不过了,横竖他认为已经提出了足够善待她的方案,是她自己不肯接受……所以,日夜担忧害怕不已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翩翩雪白娇嫩的小手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低垂着眸,泣不成声蠹。

离婚这些日子以来,她很怕自己会抑郁症复发,所以有时间就看各种离异后自我心理调整的书籍,宝宝就是她唯一的寄托。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做妈妈的感觉,从一开始的毫无感觉,到第一次感受胎动,再是做完B超之后,医生告诉她是一个女宝宝……

她知道自己有个一个女儿,忍不住会想象女儿刚刚生出来,小小的一只,会是什么样子。

也会忍不住想象,女儿长大一些之后,会像谁多一些…髹…

在无数个她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的时刻,她都会觉得安慰,觉得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虽然好像不久前心上才挨了一刀,被剥离了心口上那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块。

永远的失去了某些东西,心上永远在隐隐作痛。

可是她只要想起自己怀着宝宝,即将成为一个妈妈,就觉得无比心安。

想着她当初那么激烈的抗争,与季绍霆对抗,更与季家的长辈对抗,那么艰难地拼命保住这个孩子,果然都是值得的。

女儿在她的肚子里,已经会动了呢。

可是原本幸福的事情,在此时此刻,变得那样可怕。

她一个小时之前才经历过失去女儿的恐惧,现在女儿才五个月,如果女儿没了,却已经如同要了她的命一般。

当时她在车上真的感觉,如果孩子没了,那自己是真的没办法活下去。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已经把无法逆转的现实摆在她面前。

他的意思很明确,要么复婚,要么他把女儿抱走,当做季氏的继承人培养,让她见不着女儿。

……

她绝望地小声啜泣着。

垂着头,不情愿,也不敢看他的脸色。

她有些任由自己情绪崩溃的念头,“季先生……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爱极了折磨我,然后逼着我受不住了主动求你的感觉……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我一定忍受不了和宝宝分离,早晚会去求你,你未必铁石心肠当真让宝宝一辈子见不到我,你只想喜欢看着我苦苦的哀求你。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想睡我!到了那时,你势必会以和我上.床作为交换条件,我必须被你睡,才能见女儿,我猜的……对不对?”

翩翩终于抬起泪眼模糊的眸怨恨地望了他一眼。

他的脸色阴沉至极,应当比方才还更加难看。

可翩翩心里多了些破罐破摔的情绪,一时间真的觉得,大不了就撕破脸好了。

原先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总是胆小怕他,可那时候怕老公也就罢了,难道离了婚还是脱离不了他的魔爪?凭什么,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这男人的脸色如此渗人,翩翩觉得他随时都能伸手一把掐断自己的小脖子。

然而她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胆色,生生地梗着脖子就这么同他杠上了!

“怎么,季先生这是恼羞成怒了么?我说得不对?呵呵……原我就清楚你并非君子,如今看来,不仅是个伪绅士,简直就是卑鄙龌.龊的小人!看样子你来纽约这一遭,果然不是闲着没事白来一趟,想必是一早做好了打算,准备用孩子威胁我同你复婚是吧。不好意思,季先生,你该了解我的脾气,你越是逼我,我越不肯就范,我就是不愿意叫你心里舒坦!讲真,你也真是执念够深的,以你的身家,加之多年玩转声色场的名声,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非得要我不可,我该夸赞你情深不寿,还是感慨你偏执到精神异常的地步?!”

翩翩说着说着,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小脸上挂着的眼泪全都干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这么过火这么冲的话了。

到美国的这段日子,她打定主意低调做人,就连被Hellen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她也是忍气吞声地假装小绵羊。

她不想同人争执,只想平静过自己的小日子,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小心愿就好了。

都怪季绍霆逼她,是他死活不让她过一日平静的安稳日子。

……

翩翩看着季绍霆那难看的脸色就忍不住笑了。

气吧,他一定气得要死。

现在就气成这样,她还有大招没有放呢!

她笑弯了眉眼,娇俏可人的小模样,说出的话却恶毒得很——

“季先生,我知晓你的如意算盘,可惜,我最讨厌被人胁迫,这可怎么办好呢?”

她白嫩的小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目光也都落在小腹上面,她猛得抬起手掌——

“大不了这孩子我不生了!不!生!了!我才不要像个傻子一样生出一个让你威胁我的把柄!我虽然爱宝宝,但是也不能被她拖累一辈子,大不了就不要了!我明日就可以同楚易结婚,我才二十二岁,楚易也年轻,我们生育能力不能更强了,三年抱俩,我生个十多年,生出一个足球队都行!”

她作势要捶自己的肚子,小拳头便毫不意外地落入了男人厚实的掌心——

……

季绍霆单手攥住了她两那两只似乎要发疯的小拳头,另一只大掌猛然挥起——

翩翩不卑不亢,不闪不避。

她说出这种话,本就是做好了与他抗争到底硬碰硬的准备,而且这么过分的话,本不该是一个负责人的准妈妈说出来的,挨他一个耳光也不足为奇。

她原就记得很清楚,季绍霆从来不是不打女人的绅士,他只是对她承诺过不打老婆而已。

翩翩做好了挨一耳光的准备,而想象中的疼痛感却没有落在她脸颊上。

他那一只手掌落在了床头。

男人目光凶狠,单手撑在床头,桎梏着她的脑袋和脖颈,让她无法动弹。另一只攥紧了她拳头的手,也很用力。

他应该是真的被翩翩气得吐血,咬牙切齿地质问,“顾翩翩,你当真以为我来纽约甚至收购你的公司当你的上司,如此种种就是为了同你争女儿的抚养权?!”

他喉结滚动,“如此,我根本不必现身,专门派人盯着,等你把孩子生下来,直接抱走就是了,我何必这般大费周章,你当我成日里吃饱了没事做么?!”

翩翩心里其实难过的很,但她强忍着眼泪,勉强地无视自己鼻子酸楚的感觉,倔强地回答,“季先生心思高深莫测,我岂能猜到你的真实想法。”

季绍霆倒吸了一口气。

顾翩翩的嘴巴——惯是这么厉害!

他动了动手掌,真是很想扇她这张厉害又够贱的小嘴,自然是下不去手的,于是又曲起手指落在她腮边想要狠狠掐破她的嫩脸,可也不忍施力,最终也不过做做样子。

“疼!”翩翩低低叫唤,生怕他真的把自己的脸捏坏。

他根本就没用力,被她一叫便吓得松了手,“顾翩翩,你这个坏女人,你生来就是为了气死我的。你明知,明知……”

翩翩怔怔地看着他貌似很受伤的神情,不晓得为何他话到嘴边却又说不下去。

“你非得逼我说违心的狠话,非要逼我当坏人才甘心是不是?!”

翩翩被他骂得莫名其妙,眼神闪避,可避开了他凌厉凶狠的目光,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簌簌往下落——

她不愿看他的脸,季绍霆却强硬地扳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顾翩翩,你回答我,你究竟明不明白我来纽约是为了什么?!你说!你现在就说清楚,你要是再敢跟我提半句抚养权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现在就走,我永远不想再见你这个没良心的蠢东西!”

翩翩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哭的样子难看,不愿意被他看见。

而且鼻子上又长了一块难看的妊娠斑,早上起床时她都还未留意呢……

丑死了,她简直不像面对自己,更不想面对他。

而季绍霆这人也是让她难堪,他这般语气脸色明明就是在发脾气嘛,那就发好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发脾气,可一字一句中,又透着一股浓烈的受伤之感……

这不是存心让她心里难过么!

“你这是干什么,不想看见我?顾翩翩,你果真以为在我眼里你肚子里那块肉比你还重要?你觉得对我而言,如果没有你,那孩子算什么?!我真是,真是白疼你了!”

季绍霆这话说得难听,翩翩抽抽噎噎的,心里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终于受不了了,抬手捶了他一下,“你住口行不行,别说了行不行!我是孕妇啊,你能不能别这样故意惹我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