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气候依旧炎热。

去马累的航班从上海起飞,顾铭夕一家、汪松一家从E市坐高铁到上海,抵达机场后,并没有托运行李,而是在航站楼里等另外两个人。

四岁的顾海川和五岁的汪馨儿兴奋得要命,追追跑跑闹个不停,机场里人来人往,庞倩和厉晓燕生怕他们跑丢,只能跟在两个孩子屁股后头转。

汪松和顾铭夕负责看行李,行李车上整整四个大箱子,汪松直摇头:“一个地儿去六天,居然要带这么多东西,啧啧,女人啊……”

顾铭夕笑道:“这次旅行算是蜜月,我欠我老婆好多年了,她想多带点漂亮衣服,我肯定没意见。”

汪松无语:“你家啾啾都能打酱油了,度的哪门子蜜月?再说了,这几年你俩也没少出去玩吧?丽江、张家界、桂林、台湾……跑了不少地方啊!”

顾铭夕正色道:“我老婆说了,去海岛才叫度蜜月。结婚那年本来要去斐济,结果她怀孕了,没去成。为了这事儿在我耳边念叨了好几年,刚好现在学校放暑假,我就问她想不想去马尔代夫玩一趟,那天我说的时候,她一下子就笑了。”

顾铭夕一边说,视线一边追随着不远处的妻子和儿子,眼神里是满溢的温柔宠溺。汪松简直要受不了:“你是不知道,我老婆看了庞倩发的那个朋友圈,什么椰林树影水清沙幼我来啦,得!一下子就吵上我了,唉……谁叫她是我老婆呢,累死累活地赚钱,还不就是为了她们娘儿俩。”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却听庞倩惊喜地叫出声:“嘿!这里这里!”

顾铭夕转头看去,就看到一对男女拖着行李箱,自带发光模式向他们走来。

那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穿一身粉色T恤配白色长裤,脸上戴一副蛤蟆镜,只露出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和线条流畅的下巴。T恤鲜嫩的颜色在他身上竟一点也不显得违和,汪松和顾铭夕不得不再一次从心底里佩服,这家伙三十二岁了,但那身材、气质、颜值,秒杀当红小鲜肉都毫无压力。

庞倩和厉晓燕的目光却好奇地在男人身边的女孩身上打转——她看着很年轻,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留一头大波浪卷发,太阳镜下的小脸下巴尖尖,嘴唇鲜红,绝对是一个性感漂亮的尤物。

厉晓燕在庞倩耳边低语:“这是个嫩模吧?某人现在口味变化好大呀。”

“嘘……小点儿声。”庞倩朝她挤挤眼睛,又回头关照顾铭夕和汪松,“记住啦,千万别提那谁谁谁啊。”

话音未落,两个孩子已经向那男人飞奔而去,顾海川大叫:“谢益叔叔!”

谢益原本冷峻的面容瞬间融化,一把把顾海川抱起来,爽朗大笑:“哇哦,啾啾长高了呢!”又拍拍汪馨儿的脑袋,“花花也长高了,越来越漂亮啦!”

啾啾咯咯直笑,看向谢益身边戴墨镜的美女阿姨,好奇地问:“谢益叔叔,她是谁呀?”

谢益摘下眼镜,一双眼睛亮如晨星,笑着说:“哦,叔叔给你介绍,这是Runey阿姨。”

啾啾和花花愣愣地看着Runey,花花到底大一岁,嗲声嗲气地先开口叫人:“Runey姐姐好!”

啾啾也不甘落后:“Runey姐姐好!”

谢益脸黑了,那个叫Runey的女孩已经摘下墨镜,乐得开怀大笑。

Runey的中文名叫陶允蓁,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她肌肤细嫩,眉眼如画,青春靓丽得叫庞倩和厉晓燕都羡慕惨了。

他们这拨人已年过而立,大多数成了孩爸孩妈,连远在美国的肖郁静都已经有了一对可爱的儿女,像谢益这样单着的着实不多。不过他是钻石王老五,资本雄厚,一群老同学也不替他急,只是都很默契地不在他面前提起曾经的那个人。

排队过安检的时候,庞倩悄悄问谢益:“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老牛吃嫩草呀?二十岁喜欢二十岁的,三十岁喜欢二十岁的,到了四十岁五十岁,依旧喜欢二十岁的?”

谢益瞥她一眼,丢给她两个字:“肤浅。”

庞倩自讨没趣,不再理他,上前找老公儿子去了。

六个多小时的飞行对顾铭夕来说比较难熬,不能自如运用双脚令他感到束缚,只能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好在啾啾一直很乖,明白坐飞机的时候妈妈要照顾爸爸,所以小家伙会学着妈妈的样子,将航空餐点用叉子叉起,喂到爸爸嘴里:“爸爸,我喂你吃饭!”

顾铭夕咀嚼着儿子递来的食物,看着小家伙摇头晃脑高兴的样子,渐渐的也不那么郁闷了,庞倩看着他嘴角盈起的笑意,问:“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他垂下眼眸,声音低沉,“就是觉得……啾啾长大了,懂事了。”

“是啊,我也老了。”庞倩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轻轻地抱了抱他,“看到Runey那么年轻,真的好羡慕啊,我都记不起来我二十二岁时是什么样子的了。”

二十二岁时的庞倩刚刚大学毕业,留在上海跟着邹立文学习职场的一切。那是一个女孩最美好的年纪,对庞倩来说,那几年她一直在蜕变,蜕变到照镜子时,都快要认不得镜中的自己。

“二十二岁时,你在哪里?”她问身边的人。

顾铭夕轻皱眉头,他在哪里呢?

那一年,是他生命里最灰暗的一年,他失去了他的母亲,变得一无所有。

不过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顾铭夕收回思绪,温柔地问自己的妻子:“那……如果有时光机,你想要回到二十二岁那一年吗?”

庞倩抿嘴一笑,坚定地摇头,更亲密地靠在他的身上,仰着脸颊咬他的耳朵:“不想。”

他还是笑:“为什么?你不是说那时候的你年轻又漂亮吗?”

她白他一眼,嗔道:“明知故问。”

顾铭夕装傻:“我真的不知道嘛。”

“因为……”她又一次咬住他的耳朵,“那些年,身边都没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