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崔连浩往吏部述职,还是一切如常,往东宫见太子,倒得优待。

他在任上一没灾情二没民乱,也无重大失误,至多是被圣人批过个考课差,可那不是才上任之初嘛,这都是好几年的事情了,何至于揪着不放呢。

燕王虽回京陪着齐帝,但前几日皇帝就下旨让太子监国,太子这算是名正言顺可以插手吏部之事了,崔连浩这个宝还真是押对了。

他从东宫出来回家,往后院里去,听说二儿媳妇回娘家去了,崔夫人派了四个得力的婆子去接,她都没回来,也不当一回事,“她既回娘家去不想回来,就让她在娘家多住些日子嘛。”见崔夫人憋着气不太高兴的模样,又问及今日见太子的情形,崔连浩面上便显出得意来,“为夫既得太子殿下重用,必将肝脑涂地,以报太子知遇之恩!”老皇病弱,新君即位就在眼前,到时候他便是新君嫡系,青云之路近在眼前,前途无可限量,入相之事也可遥想。

崔夫人深知丈夫的性情,能从他嘴里出来一句肝脑涂地,权当闲谈,作不得真。

她的眼光瞧不见那么远的事情,只注重眼面前的事儿,“要不要打发二郎去接媳妇?”进了长安城,在崔家她对宁景兰还是敢拘着管着,可她回了娘家,想到她的显赫身世,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为人莫做亏心事,宁景兰在崔家后院里若无她做推手,也不至于到今日。

脑子里只偶尔浮起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南平郡主又如何,晋王外孙女又如何,嫁进崔家门就是崔家妇,成亲六年连个一儿半女也无,已是重大过失,她这做婆婆的已经算是宽待了儿媳妇。

崔夫人想明白了,倒打发崔二郎去岳家门上走一趟,好歹这门亲还是要走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崔二郎在长安既无同窗又无发小,到长安之后便在家里陪着文姨娘与磊哥儿,听说宁景兰回娘家,他也当一回事,被崔夫人督促着去镇北侯府上门拜访,他还颇有几分不情愿。

不过远道而来,往岳家门上去拜访,实属应有之礼,却是推脱不过的。文姨娘还劝他:“奶奶一个人回娘家,夫君就去接了奶奶回来,侯府也挑不出礼来。若是夫君不上岳家门,就说不过去了。”私底下他们倒以夫妻自处。

“你倒是个贤惠人儿!”崔二郎往她面上香了一口,这才携礼往侯府去了。

哪知道才进了侯府大门,仆从连同礼品就被挡在了府门外,被岳父带人给拖到了正堂里,一顿好打。

出门还是个翩翩郎君,不消一刻功夫就肿成了猪头,再难见人。

崔二郎被打懵了,扯着嗓子直喊:“岳父……岳父有话好好说!”偏他碰上的乃是宁谦,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这位侯爷诗酒风流还在其次,最拿手的是耍无赖,连晋王都敢得罪,跑到宫里告御状,都成为整个长安城的大笑话了,可他身上还有爵位,旁人笑归笑却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此刻高坐侯府正堂,呷一口茶,见侯府下人听得崔二郎喊话,大有停手之意,不禁眼一瞪:“停下做什么?还不继续打?!”

崔二郎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岳家棍棒侍候。不但没见着宁景兰本人,连南平郡主都没见到,被镇北侯支使下人痛殴之后,扔了出去。

跟着他的家下仆从原就被拦在侯府外面,见到遍体鳞伤的崔二郎,手乱脚乱将人送回家里,崔夫人心疼的真掉眼泪,口里将宁景兰咒个没完,又请了大夫来替崔二郎看伤,文姨娘也跟着掉眼泪,等到夜深人静,大夫丫环崔夫人都走了之后,她还拉着崔二郎的手自责:“都是妾的不是,让郎君受苦了!”

“跟你有什么干系!还不是镇北侯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说话间引动了伤处,疼的冷汗都下来了。

崔夫人回房之后,仍气的团团转,等到崔连浩应酬回来,便与他说:“咱们二郎吃了这么大亏,再不能跟她过下去了,休妻!休妻!”

崔连浩对崔夫人无可奈何:“和离可以,休妻就别想了,好歹南平郡主也是宗室女,就算和离了,外间谈起来也会说宁氏女不育,若是要休妻,晋王不依不饶闹起来,也不好看!”

崔连浩夫妻的心思,焉知不是宁谦的心思。

宁谦与南平郡主夫妻关系淡漠,但对一双儿女的感情还是不错的,他在外面喝的半醉回来,听得门上报说宁景兰回来了,召了女儿去书房说话,听得她垂泪要和离,忙问原委。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南平郡主往晋王府求了一趟,晋王反对和离,她回来便不再赞同女儿和离了。宁景兰没想到眨眼间亲娘就变了卦,索性求到亲爹面前,将崔家拿她做跳板,如今用不上了便如何待她之事讲了一遍,再三表明她不愿意再在崔家生活。

宁谦没想到自己亲闺女婚后过的竟然这般憋屈,他与岳父妻子向来不和,晋王与南平郡主赞同的,他泰半朝着反方向而行。况且女儿在崔家的日子过的委屈,成亲多年又不得夫婿疼爱,当下拍案作主:“这事儿爹爹答应你了,咱们跟姓崔的和离!”

宁景兰没想到亲爹肯给她撑腰,当下喜形于色,拉着他的手都要哭出来了:“我还当爹爹不疼我了!”

宁谦一笑:“我怎么会不疼你呢?”这才有了棒打女婿之事。

身在后院的南平郡主听得前院里宁谦带着人将崔二郎打了一顿,匆匆过来瞧他的伤势,人却已经被宁谦着人丢出侯府大门了。

“你这是做什么?”南平郡主都有揍人的冲动了。她在后院里绞尽了脑汁想着如何让闺女在崔家立住了脚,就算不能生得一儿半女,好歹将丈夫的心给拢住了,哪知道才上门宁谦就将人打跑了。

镇北侯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反正闺女也不愿意跟他过了,打一顿和离算便宜他了!”

南平郡主气的倒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你就跟着兰儿胡闹吧!也没个当爹的样子。”

“我当初不是还被岳父揍过吗?要说这也是从岳父他老人家那里学来的。”

一句话噎的南平郡主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