寍丫能简单分辨宋初一的情绪,见她语气不容置疑,不敢再劝,只能应了一声,退到帐外。

宋初一摩挲着竹简上刚刚刻下的字迹,微微皱眉。

关于流言之事,现在该传出去的都已经传遍秦国,就算全力收拾,也非一两日能见效。

想破这一局,关键不在于敌人是谁,而在于宋初一本身。现在除了赢驷和她,没有人知道《灭国论》的言论主张和具体内容,宋初一只曾经在卫国透露寥寥几句,在场的人也很少,她从未正式宣扬自己的学术内容。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不管对方的后招是什么,宋初一现在必须弄出一套新的《灭国论》。她知道这新的内容根本不能让所有人信服,但是大争之世,谁人没有野心?只是不能让人抓到实据,从而加以攻击。

这套学说虽说是为了堵住众口,但内容必须得有真材实料才能起到作用。

只需区区三千言,但得字字珠玑。

一夜过去,窗外光线渐亮,宋初一浑然不觉。

“先生?”寍丫已经是第六次进来,“已经天亮了。”

“别烦我,该干啥干啥去!”宋初一扔下刻刀,揉着酸痛的手腕道。

寍丫偷看了一眼宋初一的脸色,见她面上并无怒气,知道只是烦自己扰她思绪,便不敢再劝……可神医再三嘱咐,必须得好好休息。

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寍丫决定去寻扁鹊问问这般熬夜是否有碍病情康复。

她刚刚抬脚,却闻屋内宋初一唤道。“寍丫。”

“嗳。”寍丫响亮应了一声,又返回屋内,“先生有何事吩咐?”

“过来。”宋初一摊开一卷空白竹简,将笔沾上墨。摸着竹片之间的缝隙写下一行字,“你看我这字写端正吗?”

宋初一之所以刻字,是因为可以摸着痕迹不容易乱。但若是这么刻下去,不仅慢而且辛苦。

“这个……”寍丫不识几个字,但端正不端正还分辨的出,她看过宋初一以前写的其竹简,再看就难以入眼了。

宋初一听她吱唔,便知道写的不怎么样。

“那这些呢?”宋初一将刻的字摊开。

寍丫仔细看了看,“这个倒是很端正。与先生之前刻的没有太大差别。”

“唉!”宋初一长叹一声,“怎么会这样呢!”

“先生先用些饭吧?”寍丫道。

宋初一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这杀身之祸的刀子利刃还未逼到颈边,自己不能先倒塌了。养护这副身子也刻不容缓。

洗漱过后,用了些清淡的谷食,不多时,扁鹊过来施针。

“怀瑾昨晚没休息好?”扁鹊扁鹊自那日与宋初一把酒论道之后,对她就亲近几分,自然就改口喊她的字。

“前辈可真不愧为神医。”宋初一想到扁鹊的耳提面命,不禁有些心虚。

闻言,扁鹊皱起眉头道,“莫说老夫是医者。便是寻常人一看你这脸色也知道。你若是不想好,趁早同老夫说,免得白费一番周折,将来还毁了老夫名声!”

扁鹊倒不是个特别古怪的老叟,喜好也与寻常人没有两样,只是尤为讨厌不听话的病人。若非是国君亲自请他来看诊,宋初一的性子又合他脾气,遇上这等拂逆医嘱的病人早就甩袖走人了。

宋初一笑眯眯的道,“前辈名声乃是巍峨大山,我这副小身板哪里推的倒?只是……”她顿了一下,苦笑道,“我最近身陷生死局,若是不能破出,恐怕不仅这双眼,连这条命都要到头了。”

“既是绝境,老夫也不阻拦,不过你要保证每日至少睡三个时辰。”扁鹊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告知。他除了病人的病情,别的什么也不关心,更不会多问。

“好。我一定听话。”宋初一满口答应。

门外,坚禀报道,“先生,公子疾来访,说是有急事。”

扁鹊正要施针却被打扰,面色颇为不愉。

“前辈……”宋初一以询问的口吻道。这一施针,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要大半个时辰,能等那么久吗?

扁鹊语气平淡,“此时乃是施针固穴最佳时间,片刻耽误不得,是治病还是谈事,你自己选择。”

宋初一抿唇,她有预感,只要自己现在选择去找樗里疾,扁鹊便不会再管她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