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算是个冷情之人,为人处世更算不得君子,然而她也有道德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

纵然子朝的善良令她心软,但倘若有一天逼不得已,她宋初一也绝对下得去杀手。

有时候明知道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妄图欲盖弥彰只会令这个结越来越复杂。

宋初一推开子朝,令寍丫扶她去客房休息。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陇西的天气与秦人一般,也是急脾气,先是细碎的几滴,而后瓢泼大雨忽然的砸落下来,又猛又烈,让人猝不及防。

宋初一倚在亭边,手里把玩着一只三足雕花铜爵,感受砸在栏杆上溅开的雨丝落在手上、脸上,心中一片清明。

天道如此玄妙,宋初一说是不在乎一双眼,可谁又能接受忽然失明?她一直努力将这份郁结化作力量,努力用耳朵、手指、感知去“看”,可是此刻,天地一片宁静,居然教她领悟了几分道家的大自在、大智慧。

宋坚披着蓑衣进院子,朦胧雨天中,看见亭中隐约坐着一个人,抬步走近。

亭中一袭象牙白广袖的人靠在栏杆边,闭着眼睛,一只袖子搭在栏外,被雨水浸透,像一面沉重的大纛旗在雨里随风微动,另一只手放在腿上,手里握着一只酒爵。

“先生。”宋坚轻声唤道。

“嗯。”宋初一懒懒应了一声。

宋坚躬身道,“马上入夜了,先生回屋吧?”

话音方落。天地骤然一片耀白。

轰隆隆!

雷声炸响,宋坚一个激灵,却发觉对面那人恍若未闻,神态安宁到仿佛连耳朵也成了摆设一般。

宋初一起身。宋坚回过神来,扶着她从游廊里回房。

这大雨竟是下了一夜,大雨砸在屋顶砖瓦和窗子上。轰轰作响,犹如战场,宋初一听着这个声音,竟是分外好眠。

翌日雨势依旧。

樗里疾冒雨来寻她对弈,完成昨日没有兑现的约定。

大杀三局,居然全以樗里疾落败告终。

第四局落子间隙,宋初一听樗里疾报出所落位置。不禁抬起头来,“大哥有心事?”

樗里疾亦是个擅弈之人,以前在宋初一这里,十局尚且能赢三四局,如今宋初一目不能视。下盲棋比从前要吃亏一些,他没道理会连连落败,倘若是为了安慰她,以樗里疾之智,全不必做的如此明显。

“怀瑾……”区区两个字,却露出樗里疾诸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