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之后,浔阳才敢下山。

山中闹腾腾的,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那日接了南怀慕回山中的剑修子弟,也围在人群之中,他见了浔阳后,露出了一个不大好的笑容,然后跑过来说道:“道祖,那位大能跑了。”

浔阳皱了眉头,问道:“你说南怀慕?”

那人愣了一下,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说道:“原来是那位犯了师门规定的师姐,我说怎么面目有些眼熟——”

浔阳打断他:“南怀慕呢?”

“她跑了。”那人说道,“路上窜出来一个紫衣的姑娘,那位大能便跟着跑了。”

浔阳揉了眉头,为南怀慕掐指算去,发现南怀慕的命盘似是入了迷雾,已经无法再算。唯一幸运的是,南怀慕已经突破心境,成了一方大能,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欺负。

命数既然已经做出选择,浔阳不敢再有所多求。

她仰望天地一无所获,掌门寻她,告诉她应趁着尘缘了断,快快闭关。

浔阳心中知晓自己杂念更深,恐怕若是坚守无情道,只会落成老道,而失了仙途。她虽心如明镜,却不愿反驳掌门意思,便入了关,潜心演习道法。

只是她之所为,早就对南怀慕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那种影响深刻入骨,像是钉入骨肉之中的刺,令两人往后都没有安宁的睡梦。

闭关无岁月,浔阳仙风道骨地入关,又白衣飘雪地出关。

山中子弟纷纷敬仰,并告知她:那位曾被送上耻辱柱的师姐,叛变了。

南怀慕那日逃离以后,在尘世好友的引导下,入了魔教,修纵情道。

她成日在花天酒地之中,博得了一道三教九流的喝彩。

老魔主归西之后,众生争抢权力,南怀慕在一旁看着,依旧是笑宴宴的模样,可猝不及防的,她便仗着自己修为顶天,霸占了魔教的权,成了新任魔主。

大家本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可南怀慕偏偏不按常理走。

她恶迹斑斑,随性到了极致。纵容手下之人胡作非为,底下纳入妖修血修,甚至容纳十恶不做的恶徒,引得名门正道人人自危。

正统修道门的发起了集结信,希望正道之人,能够联合起来,共同讨伐魔教。

万千小山峰,共百余门派,皆收到了这封书函,其中也包括浔阳所在的青龙山。

浔阳闭关近三百年,威严不减。

她直接当着众人面,毁了那封邀请信,之后去寻了掌门。

如今掌门亦然不曾登仙,见了浔阳,与之问候,随即又哀叹:“你终是没能走出那个劫。”

浔阳道:“凡间一世,顶多百年,还是太少了。”

掌门笑道:“如此贪心,难怪未能得正果。”

浔阳不在意自己的前路,她来寻掌门,只为一事:“我曾为南怀慕占命,她需经历千百轮回方可破道。但今日门派大能纷纷出山,她无法在此之前突破,只怕是极危险的。”

掌门摇头:“南怀根底是好,可恶业过深,此等结果,也是不冤的。”

浔阳道:“此恶,皆因我而起。”

掌门看了浔阳一眼,摸不准浔阳的意思,只能劝阻道:“你与她结发百年,已算了结因缘,莫在去招惹了。”

浔阳垂头,想了很久,低低地应了一声。

青龙山又恢复了平静,除了白日里几名弟子的闲聊之外,几乎听不见什么人声,外头的纷杂与他们是隔绝的。

山外世界,围剿之战来的汹涌迅捷。

名门之人得了人心,便齐齐驱使法器,迅速飞至荒芜黑暗的驻地。

一群人在平坦的荒漠边缘立定,之后派出了几位大能,担任此次队伍的指挥之人。

那三人修为极高,平日沉迷参悟,这次被门派拉了出来。他们也不管什么战术,抽出剑灵,呼啸一声剑气,众人斗志高涨,举剑冲向前。

南怀慕半蹲于山巅,俯瞰下头风起云涌的场面。

她的背上背了三把重剑,每把都曾是纯粹清亮的色彩,只是现今被染上了暗色的血迹,污浊不堪地呈现一种颓废悲凉。

她的确已经无心了。

那一日,当春宝的魂魄被浔阳捏碎的时候,她的整颗心跟着碎成粉末。

后来她拥有了力量与地位,便去各个角落寻找春宝,想要证实那日浔阳所做的,只是吓唬她而已。

可她失败了。

到处都找不到春宝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