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是孙家柱。

作为连翘科研中心的负责人,他不分昼夜的在中心和连翘林里忙活,确保连翘苗的存活率,今天好不容易得空回家换身衣服,却被他妈,也就是宋华抓了壮丁,让他给学校送些蒸好的馍馍。

谁知到学校,刚喊了一声,就被伙房里面冲出来的几个孩子抱住了,“叔叔,叔叔,救救明老师!”

他赶紧跑进伙房,和柯双双一起把明月安置在床上。

他摸了摸明月滚烫的额头,神色焦急的对身边面生的年轻姑娘说:“她昏迷多久了?”

柯双双心神不宁地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眼窝青黑的年轻男人,愣了一下,颤声回答说:“有三四分钟。”

听到学生求救到他冲进来,也就这么长时间。

孙家柱紧蹙眉头,四下里望了望,指着屋里的脸盆架,对柯双双说:“麻烦你倒盆冷水过来,哦,丫丫,你去教室把花妞儿喊来!”

小名叫丫丫的学生跑了出去,柯双双也从院子里接了一盆冷水端了进来。

花妞儿随后进来,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明月,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不等孙家柱叫她,她就扑上前去,一边抓着明月的腕子给她号脉,一边用指尖用力掐按着鼻唇之间的人中穴,并趴在明月的耳边大声呼叫:“明老师——明老师——你醒醒!”

就这样反复数次之后,原本脸色煞白,双目紧阖的明月慢慢恢复意识。

“嗯……”

明月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烘烤,快要焦皮烂肉的时候,又被浸入零下五十度的水里冻得骨髓都凝结成冰。

冰与火,像两只凶猛的野兽在她的体内猖狂作乱,她微微睁开眼,火烫的喉咙里逸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明老师,明老师!”

明月从眼睛的缝隙里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庞,她艰难地张开嘴,“花……花……”

花妞儿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一滴一滴,透着一丝清凉。

她心急如焚,想告诉孩子,她没事,就是感冒了,可张开嘴,火辣辣的喉咙里却吐不出一个音节。

“老师你别说话,我马上救你!”花妞儿用手背擦擦眼睛,认真帮明月诊起脉象。

孙家柱用毛巾湿了冷水,压在明月的额头上,低声安慰说:“姐,你别急,没事啊,没事。”

在隔壁上课的孩子们纷纷涌进伙房,他们一个个双目通红,担忧地看着明月。

不知是谁起了头,不大一会儿功夫,伙房里就响起一片抽泣声。

从他们的眼神和表现,不难看出他们对明月的爱戴和依恋,完全是有感而发,毫无虚假做作的成分。

而默默立在墙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柯双双,内心却是莫可名状的复杂。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嫉妒。

嫉妒明月如此的得人心。

不仅孩子们一个个以她为中心,喜欢她,依恋她,就连陌生的村民也对她照顾有加,关怀备至。

她来高岗近两个月了,却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就连她心心念念的关山,也只是把她当做一名普通的支教老师而已。

忽然间,觉得有些心酸,有些心灰意冷。

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产生了质疑。

她,来高岗,做错了吗?

柯双双耷拉着脑袋,小步挪着,来到院子里。

山风飒飒,地上落了薄薄一层金黄色的榆树叶子,衬着学校破败的校舍,更加增添了冬季萧瑟冷清的气氛。

柯双双哭了。

她摸到脸上湿湿的泪痕,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哭了。

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