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八月初,全军和武警部队士兵招生录取工作顺利结束,董晓东以513分的成绩被素有‘军中清华’之称的国防科技大学录取。

接到上级通知后,董晓东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去千里之外的大学报到。

离开的时候,才乍然感觉到他对转信台的依恋和不舍,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原来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尽管已经失去热情,甚至感到麻木和厌弃,但如果真的让你放弃,似乎又很难割舍。这种感觉,真像一本书中描述的一样,心情复杂,一言难尽。

董晓东离开高岗那天,天下着小雨,远处的秦巴大山湮没在一片雾气蒙蒙的烟雨之中,四周的气氛显得无比的感伤。

“行李给我。”关山向他伸出黧黑有力的大手。

他涨红脸,用力摇头,说:“我自己背。”

“行了,最后一次帮你,别跟我争了!”话音刚落,董晓东觉得手心一轻,最重的行李包已经被关山抢了过去。

从转信台到山口,十几分钟的路程里,董晓东和关山各自沉默着望着湿漉漉的山道,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快到山口的时候,雨势渐渐变大,两人都没打伞,不大一会儿功夫,两人的帽檐就开始向下滴水。

关山从董晓东的背囊里找到大号雨衣帮他穿上,像平时一样帮这个年轻的士兵整理军帽和领章,而后细细端详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他后退一步,立正,神情端严地抬手,向董晓东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保重,一路顺风。”

董晓东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张开嘴,颤抖了两下,哑着嗓子叫:“关站长……”

关山的眼睛深邃有光,凝视着神情激动的董晓东,微笑警告说:“嘿……嘿嘿,马上就要做军官的人了,是大人了,怎么还来新兵那一套!”

“谁哭了!谁哭了!我眼睛被雨水蛰了,不行啊。”董晓东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词夺理地争辩说。

关山弹了弹他的帽檐,笑道:“我说你哭了吗?自作多情!”

董晓东气得直翻白眼,不过这一打岔,他倒是没之前那么难受了。他稳了稳情绪,仰脸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关山,像个小老头似的不放心地叮嘱说:“你和明月老师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要吵架,到时候你们结婚,一定要通知我。另外,我在你枕头下面放了一千块钱,你帮我转给明老师,当我最后给孩子们尽一份心意,钱不多,希望她和孩子们不要嫌弃。还有,我走了以后,你干工作不要太拼命,有什么脏活累活,就留给来接替我的战友,他在城里安逸太久,早该尝尝咱们转信台的辛苦,还有……厨房里的猪肉馅你记得放进冰箱里,这么热的天,在外面放一晚就馊了,还有……”

“你再啰嗦下去,就赶不上班车了。”关山点了点手腕的表,提醒董晓东。

“哦。”董晓东低下头,头顶的雨水像帘子一样,遮住了他的脸。

“快走吧,别耽误了行程。”关山推了他一把。

董晓东转过身,步履缓慢地向山口走去。

可刚走了几步,不知怎么了,他忽然停下来,转身,向关山跑了过来。

“关站长——”

关山静静地凝视着他,背后延绵不绝的大青山,如同山水画里的深浓墨色,在朴素的背景衬托下,愈发凸显出他沉稳和宽厚的气度。

董晓东还是没能忍住离别伤感的泪水。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