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沈柏舟从厕所出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像害了场大病似的,面色煞白,眉头紧锁,看到明月就开始发牢骚:“这是厕所吗?你们平常就在这里,这里面……呕哦……”

沈柏舟是个胃浅敏感的人,以前陪明月逛街,除了五星级的厕所,其他条件的,他根本不进去,宁可憋着也不去。

看到男友干呕难受的样子,了解他生活脾性的明月只好上前拍抚着他的脊背,安慰说:“这里是高岗,不是同州,你将就一点,忍一忍。”

沈柏舟被呕出两眼泪,他委屈地瞅着明月,孩子气地恳求说:“明月,咱们下山去吧,明天不是元旦吗?我们去县城,好不好?”

明月摸了摸他的头发,苦笑说:“我明天下午要给学生补课,走不开。再说了,现在下山,你能走得动吗?”

沈柏舟嘴角一弯,期待的表情瞬间垮掉,他双目无神地看着荒僻孤冷的高岗村,口中喃喃说道:“我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

明月愧疚地说:“对不起啊,柏舟,我不知道你要来,要是提前知道,我肯定……”

“算了。都怪我,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了你的生活。”沈柏舟语气凉凉地说完,起身向明月的宿舍走去。

明月追了两步,没追上,她神色懊恼地揪了把头发,嘟囔说:“要命,少爷脾气又上来了。”

刚打算回屋去哄他,却看到郭校长立在伙房门口向她招手。

走近,明月发现郭校长竟穿着外套,“您要去哪儿?”

“我去转信台借宿一宿,你晚上睡伙房,哦,这棉衣你让小沈穿上,夜里凉,他穿得太单薄。”郭校长把明月给他买的新棉服递过来。

明月接过棉服,眼底浮动着一层水润的柔光,恬静而又脆弱,“给您添麻烦了。”

“这孩子,咋恁爱说傻话。添啥麻烦,小沈不远千里来高岗看望你,他不怕累,我还怕出去睡一宿。再说了,去关山那里,你还有啥不放心的。行了,我走了,你和小沈说一声。”郭校长轻声说道。

明月苦笑,说好。

“您带上手电,小心路上的石头。”明月叮嘱。

郭校长向她摆摆手,走远了。

明月在院子里立了一会儿,走到宿舍门口,轻轻伸出手。

“吱呀!”破旧的木门应声而开。

她看了看黑黢黢的房间,在心里叹了口气,进屋,关上房门。

她摸黑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摸索到里面舍不得用的蜡烛,滋啦一下划着火柴,点燃。

她把蜡烛倾倒,将蜡油滴在桌面上,然后趁着蜡油未干黏软时,把蜡烛底座摁在上面,粘牢。

蜡烛的光比油灯亮上许多,明月一眼就看到横在床上已经陷入熟睡的男人。

可能是光亮刺人,他蹙起浓眉,将脸转向床里,嘴里咕哝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牢骚话,之后,便没了动静。

明月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好话来劝慰他,她甚至准备妥协,由着他的性子来,让他尝些甜头。

可谁知,软硬兼施的策略全都用不上了。

她苦笑,摇头,替他脱了脚上的皮鞋。

烛光下,明月发现沈柏舟的脚后跟磨破皮,出血黏住袜子,她盯着那处溃烂的地方,忍不住就要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