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冠宏愕然,随即,他苦笑着问道:“明月,你还在怪爸爸吗?”

明月听到这一声质询,不禁在内心冷笑。

还。

不是还,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明冠宏。

不会原谅他对母亲所做的一切。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宁愿不曾有过这样的父亲。

“你觉得呢?你觉得你做对了什么,值得我原谅你,原谅你对妈妈造成的伤害。”明月已经很久不曾和她的父亲这般说话了。

记忆中,父亲转业回到地方之后,他们曾为了去世的母亲大吵一架,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花过他一分钱,大学四年,联系寥寥,见面更是寥寥。

她的父亲是个冷血的军人,即使脱下那身军装,他依旧改不了他刻在骨子里的冷漠和严苛的性格。虽然不想承认,可明月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和她的父亲极为相似。可能这就是血缘传承的奇妙之处吧,他们都是不服软,不服输的性子,她不找他,他也不会找她。

不过,近几年,他们很少再吵架了,通话时尽可能回避那些容易争吵的事,就像上次在皖州车站一样,短短的几句话,就是几个月的分别。

面对女儿的诘问,明冠宏这次出奇的沉默,耳畔只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一声一声让人心乱,明月等了一会儿,说:“就这样吧,我挂了。”

正要挂断,却听到他叫了声:“月月——”

明月的心倏然一颤。

她咬着嘴唇,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泪雾。

有多久了呢。

久的连她自己也记不清究竟有多久的时间没听到父亲喊她的小名了。

月月。

这是母亲的专利。

母亲发明,母亲专属,母亲宠爱的月月。

却不是明冠宏的月月。

“别挂,听爸爸说几句。月月,爸爸对不起你,你这次去川木县支教,爸爸没能去看你,是因为你刘阿姨住院了走不开,我以为你在县城支教,却不想你被……被分配到高岗村。爸爸去过高岗,知道那里的情况很差,很糟糕,月月,有什么困难你就和爸爸说,需要钱,我立刻给你寄去,好不好。”明冠宏动情说道。

明月听到这里,起伏如潮的心境已经平静下来。

如同以前母亲刚去世那会儿,父亲见到她除了给她手里塞钱,再也没有多说一句安慰的话,除了经济上的照顾,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爸爸需要你,你来和爸爸一起生活吧。

没有,从来没有。

她记得母亲去世后不久,父亲也从干了半辈子的边境部队转业回到地方。当时,备受舅舅一家欺凌的她曾幻想过,去皖州和爸爸一起生活,哪怕他是那样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她也愿意。

但是,结果呢。

他没有。

在她等待了几个月之后,明冠宏到同州来了,但是却带给她一个无法接受的消息,他再婚了。

他,居然结婚了。

她当时受不了打击,拿自己关在房间几天几夜不吃饭不睡觉,只是哭。她拒绝和他说话,不再喊他爸爸,甚至在高考后和舅舅一家翻脸,独自搬出了自小成长的穆家老宅。

他永远也不会从她的角度去体谅她,理解她,只会用钱,用做父亲的权威来压制她,来搪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