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还是宋铁刚。

这个十二岁的男孩,高岗小学年龄最大的学生,一次次的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周一,郭校长把宋铁刚的爷爷背来学校见她,出于内疚,她和宋大爷进行了一番长谈,希望他能管教自己的孙子,并且监督他完成作业。

周二,因为那场诋毁她和郭校长的风波,她到下午放学才批改头一天的作业,学生们完成的很好,只有宋铁刚,依旧是空白作业本,一个大字没写。

周三,上课前她把宋铁刚叫到院子里问话,问他为什么不写作业,宋铁刚挠挠头,说不出个一二三,明月问他,你爷爷回去没有监督你写作业,宋铁刚说监督了,明月又问他,监督了怎么还没写,宋铁刚笑嘻嘻地说,不会写。明月带着他回教室,把他的课桌从最后一排搬到讲台下面,然后把空白作业本发给他,说今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补周一的英语作业。宋铁刚没说什么,趴在课桌上写了一天,下午放学前,他把作业本交给明月,说写完了。明月一看,的确补完了,虽说字歪七扭八,惨不忍睹,可总算是写完了。明月就对他说,周二作业,你今晚回家补齐,明早我要检查。宋铁刚答应的特别痛快,向明月保证他一定写。

周四,宋铁刚没来上学。

周五,也就是今天,她一到班就检查宋铁刚的作业,可他却把只写了周一作业的英语本交了上来。

她看着吊儿郎当,痞子模样的宋铁刚,一股子怒火就从肚子里冲上来,直奔头顶。

她把英语本照着宋铁刚扔了过去,啪的一声,本子从他的头上滑下去,落在地上。

宋铁刚吓了一跳,班里的学生也都愣愣地看着黑沉着脸的明月。

“周二的作业呢?你是怎么答应老师的?你在家偷懒休息还不把作业补齐,你到底想干什么?”明月一句连着一句,质问着宋铁刚。

宋铁刚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条腿立着,一条腿屈着,根本不懂与人交往的礼节。他头发蓬乱,眼神桀骜不驯,黑中带红的脸蛋,被风吹得皴裂破皮,黑黑的脖子,污垢隐约可见。

可能感觉到明月不同以往的怒火,他用黑黢黢的手背蹭了蹭快流到嘴里的鼻涕,嗫嚅着辩解:“我家有事,没顾上……”

明月冷笑,鄙视地瞪着他,“是啊,全世界就你宋铁刚最忙。忙着掏鸟窝,忙着逗狗,忙着睡觉,忙着偷懒,就是把写作业的事忘了,对不对!”

孩子们哄然大笑。

宋铁刚真是个厚脸皮,被同学们嘲笑,被她嘲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回头冲着同学们做鬼脸,那副惬意享受的模样用得意来形容也不为过。

就是这挑衅般的微笑,把明月彻底给激怒了。

她像上次一样,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学吧,拿着教案就离开了教室。

回到宿舍后,脑子里乱哄哄的,愤怒,委屈,失落,悲伤种种复杂的情绪掺杂在一起朝她袭来,一波一波,如同海浪一般,没个停歇的时候。

她知道自己不对,这样躲起来只能代表她懦弱,她没能力。

可她真的没有能力吗?前些天那个用智慧,用真诚完败对手澄清流言的明月哪里去了?

她知道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

但她不愿意细想,或者干脆懒得去想。

她只在这里待两年,两年后,这些娃娃都不再是她的学生,他们是陌生人,可能这一生都不再碰面,她又何必为了他们劳神费力,做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