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又传出瓷器落地的清脆响声,还伴随着慕容滔撕心裂肺的怒吼声:“滚, 你们都给我滚!滚!”

慕容珏背着手, 脸色阴沉地看着屋内的侍女被侄儿赶了出来。

“二老爷!”惊慌失措的侍女看到门外的他, 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了下去。

“四公子又不肯服药?”

“奴婢无能,四公子他、他把药碗都打碎了。”侍女低着头, 抖着嗓子回答。

慕容珏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你下去吧!再命人重新煎了药过来。”

侍女应声离开。

自从侄儿断了双腿后, 性情大变, 整个人变得阴阴沉沉的, 侍女也不知被他赶走了多少个,东西也不知砸烂了多少,整个镇北侯府因为他的伤而再不曾现过笑声。

他深吸了口气, 正想要推门而入, 便见他的心腹侍卫急急走来:“将军,查到了!”

他的瞳孔微缩,一把抓住他问:“是谁?”

那侍卫低低耳语几句,他脸色陡然一变:“查清楚了?确定是他没错?”

“查清楚了, 四公子的腿确确实实是他设局断掉的没错!”侍卫的语气甚是笃定。

慕容珏咬牙切齿, 脸上布满了煞气, 额上青筋跳动:“好,好, 很好, 想我慕容珏自以为聪明, 不曾想竟被人如此玩弄于鼓掌之上!此仇不报, 慕容珏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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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魏隽航下衙的时辰比平日晚了不少,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行人,忙了一整日,他已经相当疲累,阖着眼眸养了会儿神,突然便觉轿子停了下来,正欲细问,便听外头随从道:“国公爷,前边路口有个人倒在地上。”

“去瞧瞧怎么回事!”魏隽航吩咐。

不过须臾的功夫,随从便跑了回来:“国公爷,看清楚了,是前鸿鸬寺卿周大人府上大公子,不知被何人袭击受伤昏迷在地。”

周府大公子?魏隽航陡然掀开轿帘:“我去瞧瞧!”

他急步朝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身影而去,一直走到那人身边,蹲下身子一看,认出这满身血污之人正正是周昶!

“快,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馆,再着人前去周府通知周少夫人!”他高声吩咐着。

到了医馆,待大夫将周昶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之后,魏隽航皱眉问:“他伤在了何处?伤得怎样?”

大夫叹了口气:“这位公子全身多处骨折,尤其是双腿,伤得最重,幸而发现得及时,否则这辈子就彻底毁了。只不过,他这样的伤势,便是治好了,只怕日后走路也无法回复到最初。”

魏隽航脸色有些复杂,看着周昶那张苍白的脸,目光落在他那双被夹板牢牢固定着的伤腿上。

所以说,这双腿也几乎相当于毁了么?

一个隐隐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他低叹一声,吩咐人将他送回了周府。

挺着五六个月大肚子的江氏一见到夫君被抬回来的惨状,险些没昏死过去。

周昶醒过来时得知自己的状况,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夫君……怎会如此?是什么人干的?”江氏肿着双眼,握着他的手呜咽着问。

身上的剧痛一阵又一阵,痛得他额上直冒冷汗,可他却只是仅仅地揪紧身上的锦被,良久,方喃喃地道:“报应,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夫君,你说什么?什么报应?为什么会有报应?”江氏抹了抹眼泪问。

周昶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继续喃喃地说着‘报应’诸如此类的话。

全是报应,都是报应……

江氏见他像是疯魔了一般,只是喃喃自语不停,心痛如绞。

周昶受伤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平王府,周莞宁便在平王的陪伴下回到了周府,一看到床上惨白着脸的兄长,再看看他身上包扎着大大小小的伤,再也忍不住低泣出声。

好不容易在侍女的劝说下止了哭声,她走出房间,来到江氏处,抹了抹眼泪问:“可知道是什么人打伤大哥……”

话在看见江氏脸上毫不掩饰的怨恨时嘎然而止:“大、大嫂,你、你怎么、怎么了?”

“事到如今,为什么,凭什么你还能继续心安理得地过安稳日子?”江氏紧紧盯着她,眼神锐利。

“我……”周莞宁被她这般反应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为什么你还能心安理得地过你安稳日子!慕容滔断腿,魏承霖远走,父亲被贬,如今连你大哥也遭此大罪,而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你而起!!所有人都有错,所有人都为自己的错付出了代价,为什么就你清白无辜!!”说到后面,江氏的声音已经变得相当尖锐。

“大嫂,我……”周莞宁想要拉住她解释,可江氏却用力拂开她的手,“你想说不关你之事么?若不是因为你,父亲又怎会设局毁去慕容滔的腿;若不是因为你,他又怎会要去对付英国公府;若不是因为你,你大哥今日又怎会招来这般报复!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江氏越说越激动,身体因为愤怒而不停地颤抖着,到后面,她指着门口,尖声吼着:“滚!你给我滚!!”

话音刚落,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因为过于激动而昏了过去,还是她身边一直注意着她的侍女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

“快请大夫!”侍女们惊慌的叫声随即响了起来,周莞宁白着脸看着眼前这一幕,进进出出的人仿佛全然忘记了她。

“夫人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才会突然昏厥,夫人这一胎并不怎么稳,需要安心静养才是。”老大夫叹了口气。

“多谢大夫。”平王扫了一眼僵坐在一旁不知反应的周莞宁,命人将大夫送了出去。

周莞宁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到王府的,只知道平王陪着她回了正院,转头便被孔侧妃寻了个理由请了过去。

自孔侧妃进门后,很快便将内宅管事权接了过去,虽是不怎么得宠,可是有宫里的丽妃支持,府里也没人敢对她不敬。

她木然地看着他离开,江氏那番话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耳边回响着。

慕容滔双腿因她而断,魏承霖因她而远走,父亲因她而被贬,兄长因她而遭报复,一切祸根之源便是她……

她错了么?两行清泪缓缓滑落。也许她真的错了,可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平王再回来时,已是到了点灯时分。

“今日大嫂与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平王平静地望着她,缓缓地道。

周莞宁轻咬着唇瓣,在他淡然的视线中,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来。

“莞宁,你的心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