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莞宁话一出口便已经后悔了, 又见娘亲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内情,眼眸微闪,不敢再对上她。

温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满脸震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再想到夫君为了保住她所付出的代价, 再也忍不住, 猛地扬起手, 用力打了她一记耳光。

“娘……”周莞宁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眼中瞬间便含上了泪。

“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你可知道, 为了你之事,你爹爹一辈子的前途尽毁!可如今,你却告诉我, 那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温氏气得浑身发抖, 连声音都是颤着的。

她所出三个孩子,女儿自幼体弱,又是个乖巧安静的性子,故而一家人都将她捧在掌心上疼爱着, 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今日也是她此生头一回对最疼爱的女儿动手,尤其是想到夫君以余生的仕途换取了女儿后半生的安稳日子, 她便觉心里又痛又恨。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男子低沉浑厚,却带着明显失望的声音在周莞宁身后传出, 她陡然回过身去, 便见周懋站在身后不远, 往日总是温和慈爱的脸庞,如今布满了痛心与失望。

“爹、爹爹……”从来有过的恐慌袭来,她煞白着一张俏脸,结结巴巴地唤。

周懋紧紧地盯着她,良久,惨然一笑,哑着嗓子道:“是为父之错,为父没有教会你为人子女,为人妻室之责,宠而不教,最终造成今日这般下场!”

“阿莞,你让为父近些日子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你使为父再无颜立足京城,无颜面对……”想到那最终被他毁了一辈子的慕容滔,他喉咙一哽,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

“爹爹……”周莞宁脸色惨白,一颗心像是被紧紧地揪着,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想要拉着他的袖口。

可是,周懋却拂开了她,痛苦地阖着眼眸,深深地呼吸几下,最终,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再不愿看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水榭,走着走着,步伐越来越快,不过顷刻间,身影便消失在周莞宁眼前。

“夫君……”温氏也没有想到自己母女的话竟被夫君听了个正着,周懋那句‘宠而不教’,虽是自责,可却犹如当面狠狠地抽了她一记耳光。

相夫教子本就是妇人之责,女儿的教养更应该归究到母亲身上,又怎会全然是为人父亲之错。

“娘,爹爹他,爹爹他……”见向来最疼爱自己的爹爹竟说出让自己好自为之这样的话,周莞宁惊惧万分,不知所措地望向温氏,眼中带着恳求。

温氏此时心里眼里都是周懋离去前那痛心失望的表情,总是觉得那样的失望不仅仅是对女儿,还有对自己这个对女儿教养不力的妻子。

夫妻二十余载,他从来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不曾在她跟前露出这种失望至极的表情,教她如何不胆战心惊,连最疼爱的女儿也暂且顾不得了。

“日后你好好与平王殿下过日子,旁的不该想的不要再想,你爹爹这回被你伤透了心,只怕……”她再也说不下去,深深地望了女儿一眼,转过身追着周懋的身影而去。

“娘……”见娘亲也抛下自己离开,周莞宁更加慌了,想要伸手去拉着她,可指尖却只能触碰到她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种被最亲近的人抛弃的感觉陡然袭上心头,她紧紧地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如纸。

“岳母大人,怎这般快便回去了?”平王本是想陪着周懋一起去看看周莞宁的,可想到这段日子她对自己的冷淡,便又不敢了,只让人领着周懋到水榭去。

不曾想只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便见周懋脸色难看地快步离开,他叫之不及,满腹狐疑。

正觉不解间,又见温氏急急而来,他忙迎上前去问。

温氏没有想到会这里遇到他,下意识地望望远处水榭里的女儿,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庆幸。

庆幸方才平王没有与夫君一起,否则,若是让他听到了女儿那番话,女儿日后的日子只怕更加难捱了。

“我突然想起府里还有十分紧要之事,所以……”她胡乱扯着理由,勉强笑着回答。

平王不是蠢人,如何看不出她在说谎,只是到底是长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笑着道:“原来如此,那我送送岳母大人?”

“不必了不必了,你、你岳父他也在,我与他一起回去便是。”温氏心里有鬼,又哪敢在他面前托大。

平王倒也不勉强,一直到温氏略有几分慌张的身影消失,他看看水榭里孤孤单单的纤弱身影,眼眸幽深,招来远处侍候的侍女问方才水榭那处发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