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贵妃微怔, 随即道:“本宫这便过去。”

早有宫女内侍将轿辇准备妥当, 恭请着她上了辇,一路往正明殿而去。

正明殿中, 蕴福紧挨着魏隽航而立, 在听到那句‘贵妃娘娘’时有片刻的怔忪。

盈儿口中最最好看最最可亲的贵妃娘娘,是他的嫡亲姑母么?

瑞贵妃步入殿中时,竟意外地看到魏隽航的身影, 更令她惊讶的是紧紧挨着魏隽航, 正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小少年。

这孩子……她微微怔了怔。

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眼前的小少年正是当年她匆匆从英国公府离开时撞到的那个孩子。

后来她重回宫中后,很快便确认了这孩子并不是英国公的孙辈, 只是宫中繁杂之事过多,而她又要想方设法拉近与儿子渐渐疏远的关系,慢慢地便也将这个孩子抛到了脑后。

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会在正明殿重又遇上已经长成了小少年的他。

“你猜猜这个孩子是什么人?”元佑帝不等她行礼便直接将蕴福推到她的跟前, 笑着问。

瑞贵妃并不是蠢人,见他这副像是讨赏的表情,呼吸一窒, 心跳骤然加速。

是、是她所想的那样么?

这些年来, 她每一回都满怀期待地盼着有好消息传来,可每一回的结果都让她失望了。如今, 她还可以这样期待么?

她不自觉地揪紧了手上的帕子, 那张完美的脸庞上溢满了紧张, 翦水双眸紧紧地盯着蕴福,竟是连元佑帝的话都忘记回答了。

心跳‘扑通扑通’的一下比一下急促,她的脸渐渐发白,连紧紧咬着的下唇也泛起了白。

看着她这副想要相信,却又不敢相信的表情,元佑帝便先心疼了,朝着蕴福忙道:“你这孩子,还不见过你姑母么?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命人寻你,日夜担心着你在外头会吃不饱穿不暖,又怕你小小年纪没有得力之人照顾……”

“去吧!”魏隽航在他的背脊轻拍了拍,催促道。

蕴福终于迈开了双腿,一步一步朝着已经僵住了身子的瑞贵妃走去。

“姑、姑姑母……”到底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他结结巴巴地唤了声。

瑞贵妃只觉得心口似是被重锤用力击中,眸中瞬间便涌出了泪。隔着朦胧的视线,她看到那张让她亲切不已的小脸漾上了慌乱,听到身边似是有人柔声劝慰着她。

她的侄儿,她那个不曾谋过面,刚出生不久甚至连名字也来不及起的侄儿,隔着数十年的光阴,隔着父母兄嫂的鲜血,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唤着她‘姑母’。

***

却说自蕴福跟着宫中内侍离开后,沈昕颜总是有些心神不宁,便是手中的刺绣也频频出错,沈慧然望着她片刻,又看看心不在焉地翻着账册,视线却不时投向窗外的魏盈芷,心中不由得对蕴福生出几分羡慕来。

姑姑和盈儿表妹待蕴福可真好,不知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们会不会也是这般想着自己,这般不放心自己。

一时她又生出几分羞愧,觉得自己可真是不应该,姑姑和表妹待自己的好是有目共睹的,这么多年来,她在姑姑身边的时候比以爹爹身边还要多,她们是如何待自己的,还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么?

沈昕颜一直等到魏隽航下衙的时辰,都不曾看到蕴福的身影。

她正想上前问问他可否在宫里看到蕴福,魏盈芷已经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拉着魏隽航的袖口问:“爹爹,你有没有见到蕴福啊?蕴福被宫里的人叫去了,到如今这个时辰都不曾回来。”

魏隽航努力抢回被女儿晃着的衣袖,无奈地道:“见到了见到了,这两日蕴福都会留在宫里头,你们便不必担心了。”

“留在宫里?为什么?宫里是随便能让人留下的么?”魏盈芷替沈昕颜问出了心中疑惑。

“旁人自是不能,可蕴福不一样,这会儿,他若是想有天上的星星,只怕也有人争着替他摘去。”魏隽航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沈昕颜终于没好气地轻捶了捶他的肩:“有什么事便不能直说么?瞧你,都快把人给急死了!”

魏隽航哈哈一笑,抓住她的手腕道:“贵妃娘娘寻了多年的嫡亲侄儿寻到了。”

“贵妃娘娘的嫡亲侄儿寻到了与咱们有什么相干,爹爹,蕴福呢?他怎么还不回来?”魏盈芷追问,只片刻便回过神来,‘呀’地惊呼一声,瞪着圆溜溜的双眸,“蕴福便是贵妃娘娘的嫡亲侄儿?!”

沈昕颜同样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蕴福竟然是瑞贵妃的侄儿,那他的父亲岂不是就是那个给诚王当了替死鬼的赵知府,如今的忠义侯赵全忠?

下一刻,她脑中一道灵光闪现,联系两辈子,顿时便明白了。

原来如此……蕴福是枉死的赵全忠之子,那上辈子他所说的家仇也明白了,这个仇人看来便是诚王。

随即,她的心便揪紧了。

所以,上辈子蕴福便是孤身一人前去寻诚王报仇的么?诚王虽然被圈禁,可身边看着他的侍卫绝对不会是少数,蕴福这般鲁莽地闯去,能有多少胜算?

会不会最后她一直没能等到他,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死了?

应该不会的,不会的,是不会的吧?

“夫人,你怎么了?”见她唰白着一张脸,魏隽航不解。

“我、我没事,没事。”沈昕颜连忙掩饰住,察觉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想了想,轻声问,“蕴福是贵妃娘娘的侄儿,这事已经有了确凿证据了么?”

“这是自然,若无十分证据,陛下和贵妃娘娘又如何会认下他。只怕再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诏告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