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碧蓉眸光一暗,感觉望向自己的视线也多了些不屑,顿觉难堪。

可是,她的心里却又有些暗恼。

好歹她也是侯府嫡女,出身并不低,这些人凭什么如此看她?!

她自幼在父母身边长大,又远离京中是非,自然也没有人在她耳边说些不三不四之话,虽是不解为何父母要将自己的亲事交托亲姐,但也没有太过于在意。故而并不知平良侯府早已是京中笑话一事。

满堂的女眷时不时地望向方碧蓉,其中不乏有对平良侯府不了解的夫人小姐们低声打听着,愈发让方碧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在这一刻,她才猛然发现,难不成自家在京城还有些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不敢想下去,只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以逃避那些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视线。

沈昕颜仿若不觉,又继续与康郡王妃等世家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含笑静静坐到了一旁。

上辈子她是这样介绍方碧蓉的——“这位是家嫂嫡妹,母亲怜惜她,担心她在家中憋坏了,便让我带着她来见见世面,也好结识些姐妹。”

字字句句都在显示了大长公主对这位方姑娘的看重,硬是弱化了平良侯府,反倒将她与英国公府牵在了一起。便是在场有人想起这方姑娘的出身,可看在大长公主的份上,也不会太过于让她难堪。

可是今生,凭什么呢?她凭什么要护着她?

杨氏自然也不会为方碧蓉出头,早就寻到了相熟的夫人坐到一处说说笑笑。

方碧蓉在此处人生地不熟,沈昕颜和杨氏又完全没有带着她去交际的打算,唯有低着头陪着沈昕颜坐在贵妇人当中,愈发显得突兀。

沈昕颜倒是坦然,反正前世今生她让人看的笑话还少么?

最后,还是身为主人家的平秀县主上前邀请方碧蓉到园子里赏花。

方碧蓉自然不会推辞,毕竟平秀县主所在的圈子都是京城的顶级贵女,若是能打进去,对她将来嫁入高门百利而无一害。

“你怎么把方氏的妹妹也带来了?”胳膊被人轻碰了碰,沈昕颜侧过头,便见交好的闺中姐妹傅婉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身边,正压低声音问。

沈昕颜眼神一暖,冲她露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傅婉心神领会,有些怜惜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难为你了。”

在府里被方氏压了一头已经够憋屈了,如今连出来赴个宴也还得带着方氏的妹妹,只怕也是要为这方姑娘铺路搭桥。 要说这其中没有大长公主的意思,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都说大长公主为人宽和慈爱,可在她看来,大长公主的心着实偏得过于厉害了。

碍于场合,傅婉也不便多说些什么,只拉着沈昕颜寻了处安静的地方说些儿女趣事。

“……瞧她那轻狂样,唯恐别人不知似的。不过一个小小的侍郎,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屑的轻哼透过身后层层叠叠的花枝传过来,沈昕颜与傅婉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止了说话声。

“她夫君这个侍郎位置,谁不知是拍马溜须讨了秦家欢心才得来的。偏她还自以为自己夫君了不起,处处要高人一等呢!孰不知还不如沈昕颜那个纨绔夫君,好歹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子爷,当今圣上的表弟,未来的国公爷!”

“可不是嘛!”

……

说话声渐渐远去,傅婉忍俊不禁地望着躺枪的沈昕颜,沈昕颜无奈地耸耸肩,自嘲地道:“我竟不知自己还有被抬出来压制旁人的时候。”

“理她们做什么,别瞧着她们在外头表现得一副不可一势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定心里怎么苦呢!便说罗秀秀吧,夫君未及而立之年便已升了吏部侍郎,她也一跃成了侍郎夫人,瞧着倒是挺光鲜,孰不知她府里那些姨娘庶子闹的事,真真能把人给活活气死。”

“你说的倒也是。”沈昕颜如何不知。

往日的闺中姐妹相继出嫁后,再碰面仍免不了攀比,不过是从以前的比谁的首饰贵重漂亮,变成了如今比谁的夫君有出息、儿子生得够多。

相信再过得几年,又会再加一条——比比谁的儿子更成器了!

现在她的儿子聪慧之名还未曾扬出,倒是她的夫君纨绔之名人尽皆知,使得屡屡与当日的闺中姐妹见面,她都是那个被取笑、被同情的。

“我就说她们两人必是寻处清静的地方说悄悄话了,偏你们不信,瞧,如今可信了吧?”

“还是秀秀你了解她们。我说你们俩也真是的,姐妹们难得一聚,偏你们躲起来说悄悄话。在说什么呢?也说来让我们听听!”

娇笑清脆的女子声音陆陆续续在身边响了起来,沈昕颜望向来人,再与傅婉对望一眼,均从双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这不,刚提了罗秀秀,她便带着人寻来了!

“在说秀秀年纪轻轻便成了侍郎夫人,尊夫如此出息,让人羡慕无比呢!”傅婉含笑回答。

为首着一身海棠红衣裳的罗秀秀脸上瞬间便扬起了得意之色,假惺惺道:“这不过是圣上垂爱罢了。”

罗秀秀身边还跟着三名妇人,沈昕颜只认得站于她左侧的是许玉芝,另两名只瞧着有些脸熟,却一时记不起是哪家的夫人。

许玉芝正是方才打趣着问她们在说什么的女子。瞧着罗秀秀一脸的得意,她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可转眼间却笑着道:“圣上便是垂爱,也要李大人有本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