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针法是他由棋道入医道领悟到的,想学这套针法,首先要有不俗的棋力,其次,最重要的,是要通晓中医的阴阳之道。

医圣一门,除了朴无邪外,无一人具备这两个条件。

甚至连他的师父也不会这套针法,许镐对他的教育,只是一种指导,指明了路的方向,然后就让他自己去走,去感受一路上的风景与险阻,自行领悟。

天弈阴阳针,与灵针八法是截然不同的两套针法。

灵针八法的行针手法,极其的精妙与繁琐,在寻常的提插,捻转,刮,弹等手法,又加入了搜,钻,弓,钩等十几种极具想象力的手法,各有妙用,达到发汗,温阳,补益,滋阴等八法疗效,就像是一道复杂工艺成就的艺术精品。

而天弈阴阳针法,只有一种行针的手法,就是捻转。

以拇指食指捻住针柄,拇指向前,食指向后,是从阴引阳,拇指向后,食指向前,是从阳引阴。

捻转时的次数,也分阴阳,以九为数,是为阳,以六为数,是为阴。

不同于灵针八法分门别类,各有独到疗效的不同针法,天弈阴阳针法,只有一个治疗的效果,就是平衡阴阳,阴虚则滋阴,阳虚则壮阳,阴盛则敛阴,阳盛则平阳。

使阴平阳秘,百病焉能丛生?

因此,在外人看来,朴无邪的行针手法,着实是平平无奇,只因提插与捻转的手法,是针刺最基本的手法,就连刚刚开始学会针灸的人,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掌握的手法。

朴无邪将全部精神都寄托在毫针上,感受着庄喜钦体内阴阳二气的变化,轻柔缓慢的捻转,十分的专注。

庄喜钦的表情开始发生了变化,旁观者看不出朴无邪行针的门道,他这个试针者,却是感受的再清楚不过了。

朴无邪一开始捻转针柄时,庄喜钦就觉得身体的深处,仿佛有什么潜藏的东西被引发了出来,一道热流循着肝经的行经路线,从足下大拇指到下腹中,火热滚烫。

朴无邪再捻转几下,那道热流就化为了热浪,不再遵循肝经的路线,而是疏散全身,顿时觉得全身都燥热不安,口干舌燥。

庄喜钦正要开口述说自己的感受,朴无邪改变了捻转的方向与次数,庄喜钦立刻发觉心头冒出了一口寒意,他下意识大口的呼吸了一下,寒意顿时更盛,当他呼气时,这道寒意如潮席卷,疏散到热浪所在的每一个角落,不断的冲刷,中和了那股让他躁动不安的热。

寒意与热浪的中和,是十分温和的,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水火共济,两者似乎并不是势不两立的两个极端,反倒是共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热浪可以化为寒意,寒意也可以化为热浪。

热浪本就是寒意,寒意本就是热浪。

当寒意彻底中和了热浪时,随着热浪的消失,寒意也消散无形了,庄喜钦体内的阴阳二气,也达到了平衡的状态。

金振恩等人也看出了庄喜钦身体的变化,他原本因肝郁而显得红赤的双目,已经血丝褪尽,与常人无异,紧锁的眉头,苦大仇深的表情,也开始舒展开来,一脸的平和。

朴无邪将针都取出来,说道:“好了。”

庄喜钦长长舒了一口气,胸怀大畅,对朴无邪又敬又畏,低头道:“谢谢你给我治病。”

朴无邪自然的道:“治病是举手之劳,我只希望你能分的出我和郑翼晨针法的高低。”

庄喜钦回味着朴无邪给他针刺时催发的独特针感,再与郑翼晨给他针刺时的针感相互做了个比较,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金振恩等人屏气凝神,静候庄喜钦的答案。

庄喜钦叹气道:“如果单纯从我个人的感受评估,你的针法,比郑翼晨的高明。”

这个评价,并不是说灵针八法就不如天弈阴阳针,只是从两个施针人的水平,以及试针人的主观感受,得出的一个结论。

朴无邪的师兄师姐们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齐齐露出了笑容,七嘴八舌的议论道:“那还用说,论针灸,没人比得过小师弟。”

“那个叫郑翼晨的华夏中医再厉害,也只能做小师弟的垫脚石。”

“我们医圣一门,在华夏就没有对手。”

金振恩并没有加入众人的对话,他依旧在观察庄喜钦,不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庄喜钦在短短数秒内,已经用舌头舔了两下嘴唇,当一个说出自己都不确信的话时,总会觉得嘴巴有些异样,或是发痒,或是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