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白祺威,面无血色,胸前插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钢筋,笔直耸立,伤口四周包扎着纱布,被渗出的血液染成一片殷红。

见到推门而入的郑翼晨,白祺威露出了一丝惨笑,手臂一抬,想要跟他打招呼,一下子扯动伤口,登时脸色煞白,嘴唇青紫,滋滋冒着凉气,如同死人一般!

郑翼晨明白过来,白祺威那么快就从手术室出来,不是做好了手术,而是根本就没有做手术!

换言之,也就是医生断定他没有手术治疗的必要。

一般情况下,医生不给病人做手术,要么是认为病人的病情没达到手术标准,要么就是病情太严重,做手术只会让身体情况更加恶化,加速死亡。

白祺威的情况属于后一种。

郑翼晨神情凝重,一手搭在老人的脉门,脉象微弱,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断绝,正是最典型的死脉。

白祺威……生气已绝!

病房里共有三人,一个医生拿着一本病历本,正在对坐在一旁的白慕农交代着一些事宜,白慕农漫不经心听着,不时发出几声大哭,扯着嗓子干嚎。

郑翼晨收回把脉的手指,怒瞪他一眼:“给我安静点,如果不是为了救你这个废物,白大叔就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白慕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伸手啪啪啪打得自己脸颊通红:“我……我没用,保护不了爸,反而让他保护了,我没用……”

“知道你没用就好,给我走开,别在这里碍人眼球。”

郑翼晨见他言语悲戚,目光却闪烁不定,哪还看不出他的惺惺作态。

“他明显知道我会找他麻烦,先承认错误,好少挨点揍,哼,自己父亲都快死了,还有心思算计这些。”

郑翼晨瞥了一眼白祺威,心头厌烦,一脚踢翻了白慕农,当胸一踩,揪起他的衣领,握拳就要往他脸上招呼。

“翼晨,不要……不要打他!咳咳,咳咳……”

白祺威说话急促,剧烈咳嗽几声,嘴角泌出血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郑翼晨气呼呼说道:“白大叔,你……你包庇他,连性命都赔上了,他也没见得多感激你,这样做值得吗?”

白祺威坦然说道:“值得!他虽然不成器,始终是我儿子。如果在他……和我之间,只能选一人活下去,我会选他。”

郑翼晨松开手臂,冷眼看着白慕农爬起,握着白祺威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悲声说道:“爸,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白祺威抚摸着他的头,对兀自愤愤不平的郑翼晨说道:“有句老话说了,孩子是父母上辈子的仇人,是来讨债的,或许我上辈子欠他太多。”

他说完面色一变,又是连声剧咳,一口浊血再也憋不住,喷洒在雪白的床单上,让人触目惊心。

郑翼晨急忙说道:“白大叔,你注意休息,别急着说话。”

白祺威凝视着那根贯穿胸膛的钢筋,惨然说道:“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还有休息的时间吗?我只怕再不说话,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郑翼晨面容僵硬,不知如何对答,抢过那个医生手中病历,一目十行观看,对白祺威的身体状况越发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