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们谁身上带钱了?”陈勇径直走到自己的兵跟前问。林锐在兜儿里掏掏,还有30块,其他兵翻来翻去总共只有20多,还有不少是毛票。陈勇都拿过来:“算我借你们的!”他走到政委跟前说:“政委,我要借钱。”

耿辉看看他:“多少?”陈勇说:“1000。”耿辉问:“借那么多钱干什么?”陈勇说:“我发工资还你。”耿辉想想:“好吧,我正好带着钱准备应急的。你先拿去,不过陈勇你要注意别乱花。乌云和方大夫的营养品,咱们部队都是报销的,用不着你自己花钱。”

陈勇点点头:“我保证不乱花一分钱!”耿辉从公文包拿出钱点了点,给他。“谢谢政委!”陈勇说,随即招呼,“来个兵跟我走!”一个老兵跟着陈勇上了吉普车。陈勇开着车出来,停在了一家花店前。当女店员看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穿着迷彩服、脚蹬军靴的光头黑脸少尉和他的光头黑脸兵走进来,不禁有些害怕地问道:“同志,您,您有事儿吗?”啪!陈勇把兜儿里的钱拍在桌子上:“百合花,所有的百合花!”

陈勇又开着吉普车去了其他的花店,直到把钱花光了才开车回医院。老兵看着车后面放着的各束百合花,眼睛发直:“排长,买这个干啥?”陈勇不说话,只是开车。

陈勇和那个老兵抱着满怀的百合花大步走进医院,引来无数人的目光。耿辉睁大眼睛看着两大堆百合花走近病房,喊住他:“陈勇!你借钱是为了买花?”

“对。”陈勇说,“方大夫,只有百合花配得上!”耿辉点点头:“该送,我怎么给忘了呢?——开发票没有,我给你入账。”“没开。”“你怎么不开发票呢?收据也行啊!”耿辉说,“这是该花的钱!——你别管了,那1000块你不用还了,我想办法给你兑上。你自己花了多少钱,回头告诉我,我都给你兑上账。”“政委!”陈勇急促地呼吸着,“钱是什么?身外之物!方大夫是什么?白衣天使!

战场上她救了我的命,现在她又不顾自己的身体救了我的兵!这个钱,我该花!”耿辉看着他半天没说话,良久才说:“好吧,今天算你的。明天开始,大队出钱买花,这是命令!”

陈勇没说话,带着老兵抱着百合花径直走进方子君的病房。护士本想拦着,但看到那么多的百合花时也愣住了。她嘘了一声,两个军人乖巧地点头。三个人就轻手轻脚地把百合花布置在整个病房,白色的百合花盛开在方子君的身边。

方子君还在昏迷当中。陈勇站在她的面前,鼻子一酸,又落下眼泪。他轻轻地把一朵百合花放在方子君的脸旁。方子君的脸白得吓人,却依旧美丽得如同玉石雕砌的天使。三个人慢慢出去,陈勇是最后走出去的,他把门轻轻地带上。

方子君躺在满是百合的花床上,犹如童话当中的仙女。

2

何志军坐在医院办公室,对面是乌云的主治医生。他问:“大夫,乌云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你的兵没有生命危险了,马上要进行断指再植手术。等他身体恢复一些,就可以进行皮肤移植手术。”医生看着病历欣慰地说,“基本上,等于没什么大碍。他日后的生活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身上留下伤疤是肯定的,脸上和手上的烧伤也会留下一些疤痕。”

何志军点点头:“那他还可以正常训练吗?”“看是什么训练了。”医生说,“如果是一般的训练,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射击训练,他的右手小指是接过的,肯定会受影响。我知道你们是特种部队,但是这个兵可能不适合再在特种部队服役了,日后给他安排到非作战单位吧!”

“能不能想想办法,大夫!他是我手下最出色的兵之一!我不能让他的军人生涯就这样结束,我会内疚一辈子!”何志军恳切地说。医生无奈地说:“何大队长,这是科学。奇迹也是需要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的,别的不说,接过的手指头和没受伤过的能一样吗?”

何志军无语,心情非常沉重。医生继续说:“其余可能造成的后遗症现在还不知道,我们还需要观察。”何志军抬起头:“他还能当狙击手吗?”医生摇头:“除非你何大队长准备让这个兵无辜牺牲在战场上,否则,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走廊里,耿辉迎着何志军:“医生怎么说?”“乌云恐怕是当不了特种兵了。”何志军说,“等他伤好后,安排他在车库搞维修吧,他退伍以后也好有个一技之长。”

3

董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只是默默流泪。田小牛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挂面进来:“董强,起来吃点东西吧?”董强流着眼泪自言自语:“都是我的罪过……”田小牛把碗放在桌子上,坐在董强床边的马扎上:“董强,你别多想了,你也不知道脚底下有个土坷垃。排长不是说了吗?乌云班长的命保住了,你也不会离开部队。”

“我有罪啊!”董强放声哭出来,“我对不起乌云班长!他是多好的一个班长啊!”

田小牛也哭了:“董强!乌云班长不会想看见你不吃不喝的,他那么憨厚耿直,他会想看见你精精神神的!你起来吃口东西,就当你是为了乌云班长吃!”

“小牛……”董强哽咽着,“我也对不起你啊!你干吗对我这么好!”“啥话啊这是!”田小牛说,“我是农村来的,本来就土啊!你说我都说得对啊,你老说我不对的地方,这不,我都改了吗?我现在讲卫生,还知道吃饭不能只顾自己吃还要顾别人,还知道每天早上要刷牙、晚上要洗脚,这不都是你说我,我才改的吗?我该感谢你才对啊,再说了,咱们是一个班的,就是战友就是兄弟!是兄弟,就算你说错了我,我也得担待,不然还是什么兄弟啊?”

“小牛——”董强抱着田小牛哇哇大哭起来。“好了!好了!”田小牛擦擦眼泪,依旧憨笑着说,“起来吃饭,身体不能垮了。身体要是垮了,你就没法儿当特种兵了!快起来吃饭!”门外响起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林锐走进来。田小牛急忙起立,董强也从床上爬起来:“班长!”林锐看着他们俩,坐在他们对面的床上,招手:“坐,坐下。”两个兵赶紧坐下。林锐摘下自己的黑色贝雷帽,坐在他们俩面前久久无语。两个新兵都不敢说话。林锐良久才缓缓地说:“乌云是我的兄弟,我的下铺。他出事,我比谁都心疼。他是个蒙古汉子,真爷们儿!我们当新兵的时候,我被当时的干部整,他能拔出刀子来为了我拼命!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是我的侧翼,他掩护我从来也没有胆怯过!”